上官蓠带着冷小宝从牛家寨回来,安排好住宿,第二天一大早直接来到了肃宁县城东南边的武垣城遗址。遗址前的一个小酒肆坐落在一片高大的林木中,非常冷清。他们走进酒肆,大声喊道:“有人吗?”听到有人叫喊,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看年纪应该在六十岁上下。一边答应道:“有人,有人,来了。”快步走到了上官蓠桌前,亲切地问道:“客官要点什么?这一大早的,店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了。”老者走路说话都是“轻飘飘”的,就像个纸人一样。
上官蓠看着老者,微笑道:“日月星光照九州,八大山人耀千秋。”话刚说完,就想起来了,这位老者正是此前在大牌坊外面带着孙子放风筝的老爷爷。
老者怔在原地,望着上官蓠,又看了一眼冷小宝。轻声说道:“客官有何吩咐?”
上官蓠示意老者坐下,详细询问了通往武垣古城遗址的暗道以及年底的过往行人情况等等。说完后微笑道:“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嘎孙子?又去放风筝了?”老者一阵颤抖:江湖上都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最怕素昧平生的人“惦记”自己的家人,特别是小孩。慌乱回答道:“没……放风筝,回很远、很远的老家去了。”上官蓠说道:“老伯,到时记着收货。”
上官蓠让冷小宝一个人先回“浣浯”客栈等她,自己则前往凤栖古道走去。
上官蓠实地考察了凤栖古道。旁边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与武垣古城遗址相连。小路年久失修,加上基本上已经无人行走,两旁的杂草已经向小路中间生长,但整个路面还算平整。她一路走,一路探试,不一会就走过了一个小山岗,来到了十字路口。上官蓠向远方瞭望,却发现此处向右侧竟然是云山竹海的后山,如果沿着此路走过去,应该可以绕过云山竹海直接来到厚荷轩。与望秋荷分开之后,上官蓠心里越发惦记起望秋荷来。虽然望秋荷是个古灵精怪、情绪反复无常的一个人,但她的泾渭恩仇、侠肝义胆还是让上官蓠敬重不已。他下意识地向云山竹海方向走去。半个时辰的功夫,远处的“厚荷轩”已经依稀可见。可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从前面匆匆走来一个大汉。上官蓠定睛一看,原来是老色鬼罗让惜。而罗让惜几乎同时也看到了上官蓠。罗让惜略显吃惊微笑道:“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上官公子。怎么没跟老酒鬼,还有你那个叫什么东方的哥哥在一起?”
上官蓠行抱手礼,微笑道:“这不是老……罗大侠吗,我一个人来拜见望大侠,怎么,罗庄主也是来找望大侠的?”
罗让惜淡定地说道:“我费尽千辛万苦从西域取书回来还给这个小气鬼,可人家昨天刚走,说是要等几个星期才回来。真着急。”
上官蓠微笑道:“罗大侠果真是信守承诺。如果真的着急还书,我帮你想一下,应该想到她在什么地方。”原来,刚才一碰到罗让惜,上官蓠才猛然想起望秋荷曾经说过,每年任厚尚的生忌都要到崆峒山脚下他的墓地为他祭祀。时间好像就是这一二天。这时,罗让惜问道:“说起来,我还真的有点着急,因为此前是与小气鬼约好的,再加上我要马上进京城办事,这本书又要亲自交到她手上……”
上官蓠微笑道:“我也是才想起来,她应该是在崆峒山的山脚下,去祭奠她大师兄去了。”
罗让惜看了一下上官蓠,抱手行礼道:“上官公子是否愿意一起同行去面见小气鬼?正好一路上也好聊一聊朱公子的天下大事。”
上官蓠沉思片刻,一是正想了解一下崆峒派的反清复明打算,因为江湖传闻,崆峒一派是最早提出反清复明的,也正是如此,康熙帝早都有剿灭之意。二是师傅曾说过今年要到中原来看望自己,经过崆峒山境地,一定会上山拜会飞尘住持的,说不定呀,还能看到师傅呢。由于自小就跟师傅到昆仑宫,在上官蓠的心中,师傅好像还比父亲更亲近一些。想到这里,上官蓠对罗让惜微笑道:“是罗大侠邀请的,租马匹的钱可要算罗大侠的啰。”罗让惜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知道前面走上一个多时辰就有一个较大的马行,算我的。”上官蓠笑道:“一言为定。咱们快点,可能都可以赶上望大侠。”说罢,两人急速朝前面的马行走去。
两人快马加鞭,按照上官蓠的回忆,望秋荷讲述的地方应该就在胭脂关附近的胭脂河边。所以他们直奔胭脂关而去。
刚过胭脂关,右侧方向就有一条山路前往胭脂河畔,正好与崆峒山隔河相望。罗让惜跟着上官蓠,两人根据望秋荷的讲述,翻过一个小山,果然看见一座略微高于地平面的坟墓。前面的地面全部用青石料铺就,大理石碑上刻着“任厚尚之墓”,整个坟地正对着崆峒山,旁边几棵小松树生长十分旺盛。墓地斜下方沿着胭脂河没多远就是一个小渡口。胭脂河两岸红枫树与翡翠色的河水相映点缀,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这也正是众多访客对胭脂河的赞美胜过对崆峒山的赞美的一个缘故。罗让惜建议到渡口看看,两人朝下面的河畔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引起了两人的马匹一阵嘶鸣。两人连忙赶回来,只见望秋荷骑马而至。她飞身下马,惊喜地目视着两人。
“小气鬼,我今天如约前来还书,没有失约吧。”罗让惜上前指着上官蓠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呸,还用你介绍,这大名鼎鼎的八卦教上官教主谁不认识呀。”望秋荷高兴地走到上官蓠面前,上下打量着上官蓠。这时,罗让惜从怀里掏出油纸包上前递给望秋荷,说道:“这就是名震江湖的《血经宝典》,我也算是完璧归赵了。”望秋荷接过来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前,快步来到任厚尚的墓碑前,轻声说道:“大师兄,大师兄,找到了,宝典找到了。”眼泪已经涌出了眼帘。上官蓠走过去,帮着把祭祀用品拿过来,望秋荷蹲在地上,把烛、香点好,摆好祭品——糕点和水果,特别慎重地把油纸包摆放在正中的位置,一边和任厚尚轻声说话,一边烧着纸钱,说着、笑着,既悲又喜,泪流满面。旁边的上官蓠也帮着烧纸钱,罗让惜则在一旁看着眼前两个化装成男人的女人。
将布袋里的纸钱烧完了,望秋荷将油纸包拿起来,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揣到怀里。亲切地对罗让惜和上官蓠说道:“两位可否跟我一起上山,把这本书还给师傅?感谢罗大侠帮我偿还了心愿。”实际上,望秋荷也是有意让两人作证,证实自己没看一眼《血经宝典》,而是直接还给了飞尘住持。两人相视一笑,答应了望秋荷的请求。望秋荷掏出一个穿云箭,点燃后抛向天空,只见一道火光飞向渡口上空,声音响彻山谷。三人沿着河畔,向渡口方向走去。
接到传报,说是望秋荷上山来了,已经古稀之年的飞尘大师亲自走出崆峒山真武殿大门来接见望秋荷。紧随其后的是女弟子古力,后边还有众多崆峒山的年轻弟子。看见飞尘大师颤颤巍巍的身影,望秋荷赶紧上前参拜,行完大礼后,又介绍了“罗先生和上官先生”,没有和古力行礼说话,直接和众弟子逐一问候后,搀扶着飞尘大师进入了大殿。而罗让惜和上官蓠借口想多看看崆峒山,没有跟随进入大殿,到旁边看风景去了。其他弟子也都打声招呼往山下走去,只有古力跟随着一起进到殿内。飞尘大师入座后,望秋荷示意古力把殿门关上,掏出油纸包再次跪拜,深情款款地说道:“弟子今日上山参拜师傅,是想告诉师傅,大师兄丢失的宝典找到了。”说完,将油纸包呈给飞尘大师。飞尘大师接过后仔细端详着,用手擦了几下,颤抖地打开油纸包,拿出《血经宝典》的一瞬间,飞尘大师老泪纵横,泪流满面。他仰天长啸:“先祖在上,二十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二十多年来,弟子每时每刻都在忏悔和祈祷,担心此宝典落入坏人手中,酿下腥风血雨、无辜杀戮。今天……”讲到这里,飞尘大师突然身体向右后方倒下,《血经宝典》也掉在了地上,望秋荷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血经宝典》,快速向前,扶住了飞尘大师,古力比望秋荷稍晚半步,连忙捡起地上的《血经宝典》也来到飞尘大师的旁边,两人把飞尘大师扶到侧边的卧榻上。望秋荷示意古力照顾好大师,自己则冲出大门,去找崆峒山的神医——马先瑞。很快望秋荷就带着马先瑞还有很多弟子们来到了飞尘大师的房内。马先瑞迅速将一颗深红色的药丸塞进飞尘大师的嘴里,并在飞尘大师的双耳垂处用梅花针进行放血治疗。然后进行号脉。
不一会,飞尘大师慢慢清醒过来,从古力手中接过《血经宝典》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先师在上,今天当着众多崆峒弟子的面前,我要将这本先祖师的心血焚毁于此,以免今后流落于社会。”说完话,飞尘大师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先是运气,调动全身的血气,然后将《血经宝典》夹在两掌间,紧拍几下,只见刚才还完好无损的书一下子变成了纸屑。而飞尘大师已经汗如雨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师傅——”众弟子的痛哭声在大殿内回响。飞尘大师拼尽全力毁掉《血经宝典》,竟然在任厚尚的生忌圆寂于崆峒山。望秋荷将《血经宝典》纸屑全部收到一个锦袋中,跪拜后走出大门,与前来的罗让惜和上官蓠一起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