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闻言顺着余小庆的目光看去,那些白衣道士果然穿着和他们一样款式的衣服,只是颜色一黑一白,显得格外分明。
李青见状并未多想,转而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屋舍四周。
他们所在屋舍位于最里,外面一圈均是白衣道士们寝居修行的地方,虽说没有牢门铁栅,但那些守在外围的道士却远比监牢枷锁更难挣脱。
心中不断推翻再构建出新的越狱计划,直到夜里辗转入眠后,李青梦到的都是身处逼仄地道之内,拼命往外挖洞的场景。
等到第二日,被噩梦惊醒的他早早起来,却是有白衣道士敲响了早钟。
昨夜他曾再次进入枯树祭场,试图激发古怪戏面的神异,可惜仍旧一无所获,接着便是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的恶梦。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全数寄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戏面,我得自救!”
李青神色变幻,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待余小庆、赵有拾等人起床时,就看到门外有人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袂衣摆清扫门路。
身上沾染许多灰尘脏污的李青也不理会众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只自顾自的做着手中的活计。
他之所以如此勤快,自不是本性使然,而是有些许机巧在里面。
不在屋中是为了观察外面的地形通道,方便他规划出逃路线。让身上沾染尘垢,则是为了自污以全性命。
早先离开白寿村私狱时,李青曾听闻白衣道士谈论贾淳如何好洁喜净,甚至为此专门送他们去水房反复清洗,焚香祛味,生怕恶了那贾姓道人。
如今想来,那贾道人许是有些洁癖。
当然,若是他猜测有误,对方没有所谓洁癖,甚至连臭泥坑里打过滚的药引都能吃得下去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
往后几日,屋舍外围潜居修行的白衣道士再没管过李青等人死活,甚至连饭食也未送过。
直到他们清空肠胃,才有人过来检视验收。
“甲类合共一十八份,乙类合共九份......咦?怎么还有个充数的?”领头的子午道人看向滥竽充数的李青,那眼神就像在人参堆里发现了一棵野草。
“你是哪个监舍培育出来的?”
“甲戌舍。”李青低眉回话。
“竟还是甲舍出身?”子午道人眼睛瞪大,满脸匪夷所思。
旁边有同样穿着白衣的道士开口道:“莫管他品相如何,既然同是甲舍,不如一并带去,让道首发落。”
子午道人闻言自无不可,但当他勾手将那杂草般的药引招至身前时,却忽的被一股酸臭味冲了个踉跄。
本能后撤半步,子午道人定睛细看,才发现对方身上满是灰渍,就连头发都锈成了一团。
这药引不止品相极差,还不太干净......
“道首炼丹正在紧要关头,陪侍左右的贾师兄又极为好洁,要是就这般送去,怕是免不了一场数落。”子午道人思虑再三,最后只得另选了五个甲舍的囚徒,其余的则留待下次取用。
等到第二日,子午道人再次过来挑选药引,而今日除了依旧脏乱的李青外,又额外多了几个满身泥垢污渍的人。
这回子午道人终于察觉不对,当即便开口一顿训斥,并责令众人身上不得再有脏污。
当子午道人再次挑选几个品相干净的囚徒离去时,才有后知后觉的囚徒醒悟过来。
李青见状叹了口气。他深知此举只是权宜之计,就算他能侥幸躲过几次,可也总有轮到自己的一天。
眼下已经有不下十人一去不回,剩下的人或多或少也看出了躲避道人挑选的门道。
可以想象,等此间屋舍变成乞丐窝棚时,就是他们再度被送去水房重新冲洗待用的时候。
思索再三,下定某种决心的李青将目光放在了同为鱼肉的狱友身上。
有道是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同理,若是他们这些囚徒能谋定时机,众人分散齐逃,未必没有机会挣脱罗网。
打定主意后,李青带着黏人的余小庆,径直来到甲辰舍囚徒聚众扎堆的地方。
找到同为鱼肉的狱头,他单刀直入,道明来意。
对方是个面白无须的白净胖子,在听到李青的煽动言论后,他想都未想,直接拒绝。
“人法师一身的功夫,你拿什么跟人拼?还一起逃命,就我这一身肥肉你当我能跑开几步?”
“嘿,倒不如我将你引诱我等出逃的事报与法师,说不得还能落个活命的恩赏……”
李青闻言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
人性可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他还是太实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