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寒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疼痛过后的身体,连风吹过,每一个毛孔仍然在刺痛,嘴巴和咽喉很干很渴。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脑中一片虚无,完全没有听到老妇人的话。
许久,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才费尽全力的从喉咙里呼出一口气。
随后,旁若无人一样坐了起来,看向南礼和周茂,两个随从。
只见地上四人,都已经面部酱紫,身体僵硬红肿,一动不动。
叶慕寒不声不响的爬过去。
背后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不用看了,没有一个能活的。”
叶慕寒依然一声不吭,检查一番后,和老妇人说的一样,没有一个活着,不禁一下子瘫坐在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是这笑声,充满了凄厉和绝望,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
十年前战败成为溃军后,青牙遗失,右脚受伤,本以为只要回到雍京,还能如常人一般默默过完一生。然而回雍京途中,才知道自己并非仅仅是溃军,更是通缉的罪人,差点身死牢狱,几经危难才得以逃脱。
曾经被誉为三军之望的龙息传人,一夜之间跌落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只得在这蛮荒的小镇隐姓埋名,猪狗一般苟活于世,幸好还遇见了周茂,并且十年来从不间断的照顾自己,才活到了今天。
南礼带着雍京密诏而来,十年沉冤终得雪,然而只这半晌时间,四人横死在眼前,所有的希望再度灰飞烟灭,命运的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
“嘻嘻嘻,没死成,疯了?”背后老妇人嬉笑道。
叶慕寒回头看了看她,懊悔万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自己甚至还担心她安危,替她求情,真恨自己如今废人一个,无力手刃了这个毒妇。
“你是不是很恨我?”
叶慕寒沉默不语。
“恨也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为过自己而恨过别人。”
叶慕寒依然沉默。
“如果死在地上的是我,你也会这样吗?”
“死在地上的不能是你吗!我见你可怜,还帮你求情,你却恩将仇报,直接把人杀了!世上竟有你这般歹毒的女人!”叶慕寒终于忍无可忍,大怒道。
“我歹毒?他话没说两句,又要将我砍死,又要将我扔海里!我死得,他死不得?我若动手晚一点,死的就是我,难道我该死?”老妇用手指着南礼反问叶慕寒。
叶慕寒一时哑口。
顿了顿,老妇接着道: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你怎么想,天大的对错,都对不过我活着。
如果刚才是你要被人乱刀砍死,要被人沉海溺亡,你能欣然接受,你可以指责我,又或者,你愿意替他们死,你同样可以指责我。我也是见你曾为我求情过,才没有在发现你没死的时候再下毒手。也算还你一个人情。”
叶慕寒更加哑口无言,沉默了很久,才疑惑问道:“为何我没死?”
“我也疑惑,用毒几十年来,你是唯一一个中了鬼尾鸢而不死的。至烈之毒,男子无药可解。你不妨将中毒后症状大概说一下。”
叶慕寒寻思着:好不容易我捡回条命,要是告诉你,被你知道我为何不死,万一恼羞成怒再杀我,我还有活着可能?
老妇看出叶慕寒顾虑,冷冷道:
“倘若我铁了心杀你,我大概还有一百种方法,但如今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也没有杀你的理由。”
叶慕寒犹豫再三,开口道:
“一阵香气过来后,忽然觉得身体僵硬,头痛欲裂,心窝里有一团火一直往身体各处烧,随后感觉死掉一样,像掉进了水里,右脚一股寒意升上来,慢慢的就恢复过来了。”
“寒意?”老妇眼里突然闪烁了一下,“哪只脚?”
叶慕寒听她语气,仿佛有点思绪,寻思道:
自己右脚已残废十年,中毒时候,却是右脚让自己即将成灰烬的身体突然凉了下来,会不会这鬼尾鸢毒自己不死,反而能治好自己呢?
一想如此,连忙脱下鞋子,只见右脚脚踝外侧,经常剧痛的地方,本来那一团黑色的印子,好像淡了一些,微微的带了一层淡红色。
老妇一眼便看到了黑色的印子,心下明了,对叶慕寒道:
“你这脚如何伤的?”
“不知,像是箭伤,但没有伤口,我醒来之后,只看到一团黑色的印子。”于是,叶慕寒便将当年伏龙栈道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听他说完,老妇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印子,喃喃道:
“是了,伤在鬼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