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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此时,沈老师就像看崽的老母鸡,在看台上昏昏欲睡。

程意宁愿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喜欢一身臭汗,再说打架有三哥就够了,三哥一个顶两。

于是走到沈老师身边坐下,轻轻摇着扇子,扇走沈老师旁边伺机而动的蚊子。

程意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陈叔和这身打架的技能没白学,在以后很多个场合都派上了用场。

慈幼局对于程意来说,它简直算得上是个枕间童话,梦醒了,一切都回归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慈幼局不同于书院,书院有大人交的束脩,所以可以运转自如,但是慈幼局,只有最开始官家的一些赈灾款,衣食住行,全靠自己。

所以自小,程意和三哥自行开垦土地,种菜种粮,帮人跑腿送信,想尽办法攒私房钱。

凡是能赚钱的事情都去干,还抓紧一切时间学各种东西。

因为慈幼局规则第一条,自给自足。

慈幼局规则第二条,儿童接受合适家庭收养。

慈幼局规则第三条,凡是女子及笄,男子弱冠之后,若无人收养,必得出门自己谋生。

程意只有十年时间,必须在十年之内学会养活自己的技能,否则,程意忍不住闭上眼,不敢再想和三哥无意中看到的画面。

最开始慈幼局诏给官田五百亩,是拨银两的,可是层层盘剥,反而滋生腐败和罪恶。

后来官家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干脆只建个壳子,让百姓自力更生。

慈幼局建立的初衷是好的,可是每个人都得自立自强,毕竟官家能力也有限,太阳底下也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慈幼局还好,出了慈幼局,很多女孩子没有谋生的技能,长得漂亮的,被拐进了窑子。长得一般的,为奴为仆,不得自由和尊严。

程意送了很多次信到莲花楼里,甚至在那里遇见了五姐,程意闻到了五姐身上浓浓的胭脂味,还有揽在她腰上那只肥胖的手。

程意无言以对,也说不出苛责的话,只觉得悲哀,官家的出发点是好的。

可惜这些命运的孤儿终究没有逃脱自己的命运,过了十多年,还是沦为了在生活中苟且偷生的人。

程意不知道这些年拼命努力的自己,能不能成为例外,这一晚,程意辗转难眠。

早上睡得正香的程意,是被三哥的大嗓门吼醒的:“快开门,九妹!”

太阳都没出来,天还是乌蒙蒙的,时间应该还很早。

程意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超长的哈欠,忍住心底的愤怒看着陈叔和,咬牙切齿地看着陈叔和:“打扰我睡觉你最好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然我就掐死你。”

“是真的好消息,九妹,今天我帮酒楼里跑腿,捡到了一封信,想着帮忙送过去,又能多得几文钱。”

“结果撞见了通敌卖国的奸细在图谋不轨,于是赶紧去找了刘将军,人赃俱获一举拿下。”

“刘将军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愿不愿意进入军队,九妹,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程意面上淡定,心里却比三哥还高兴。三哥不太爱咬文嚼字,但一直想保护大家,于是努力学习武艺。

这么多年看着慈幼局的同伴浮浮沉沉,三哥心里未尝不痛惜,只是两人都很少宣之于口。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程意怎么会不支持他:“三哥,你放心去,不用担忧我们。”

“等你凯旋而归,就成了陈将军,到时候小妹我就可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了。”

陈叔和骄傲的地点点头:“那必须的,我的都是你的。你好好的,在家等我回来。”

那时候程意还小,只注意到了近在眼前的生存危机,没注意到陈叔和一字一词里都是自己。

边境多战事,少有平静的时候,陈叔和辞别沈先生,把身上剩的三两银子都装在一方白手帕里,留给了心爱的九妹,就跟着大军开拔了。

程意的生活里,少了陈叔和,愈发单调起来,每天三点一线,学习睡觉赚钱,照顾沈先生。

总在梦里梦到三哥,梦到他胜利,第二天就精力充沛,梦到他受伤,就陡然惊醒。

陈叔和不在的日子,似乎都变得慢了起来,程意第一次从心里懂了度日如年这个词语的分量。

时光荏苒,岁月如白驹过隙,程意每天倚门伫望,期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即使陈叔和不在,也把他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花开的日子,还插上一捧野花,甚至比主人在的时候还要雅致。

离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程意看着镜子里清秀的少女不没有感觉到一点欢喜。

三年里,沈先生身体越发不好,渐渐地只能吃些流食,很少有能自己起来走动的时候。

直到有天早上起来,程意照常煮了早饭,连扣了三次门,里面也无人应答的时候。

程意满心慌乱的叫人撞开了门,师傅早已驾鹤西去,桌边的遗书,字迹凌乱,却情真意切。

一是叫孩儿们勿念,二是要安心等陈叔和回来,还有一批上任时带来的瘦马给程意,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程意用陈叔和留下的银子风光办了一场丧事,摔盆打碗,亲力亲为,极尽哀思。

办完这一切,没有长寿面,没有师傅的小红包,也没有三哥的即兴表演,程意悄悄地及笄了。

新来的王先生已经到了,慈幼局的弟弟妹妹,自有人照管,满心牵念终可放下。

夜色微澜,程意背着小包袱,回头望着谷口郡慈幼局大大的牌匾,一阵穿堂风过,好像回到了刚来的那天。

只要程意需要的时候,陈叔和就会出现。这么多年,那个少年,对于程意来说,早已不仅仅是救命恩人。

程意笑了笑,翻身上马,挥动手中的鞭子,去边关寻陈叔和,因为有三哥在的地方就有家。

更深露重,程意毫不在乎。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程意心里只有日夜兼程的畅快,以及马上就能见到陈叔和的激动。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些程意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