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自有来处(1 / 2)崔氏女首页

大平元年暮春,天气回暖,柳绿花红。三月初六,宜出门、动土、嫁娶。

成安侯府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喜气又热闹。有丫鬟小厮从府里出来,几个往左几个往右,个个儿胳膊上挎着装满了喜糖喜钱的篮子,一路走一路抛,引得众人兴致高昂,争抢不断。

“这么大阵仗,成安侯府迎的是哪家千金?”

人群中剥着喜糖吃的小妇人面露艳羡,伸着脖子去看街口,想看看谁那么受礼遇,这样隆重的被迎进成安侯府的门。

街口越发热闹起来。打头阵的是汴京最有名的鼓乐吹奏班子,接着是两排齐头并进,毛发油亮的高头大马,迎亲队之后才是八人抬着的花轿。花轿两旁随行的喜婆胳膊上也都挎着篮子,这次篮子里装着的不是喜糖喜钱了,而是出自董氏铺子的绢花。不知篮子里的绢花有多少,几个喜婆笑容满面地抛撒绢花,引得又一波人潮簇拥花轿走进长街,让本就拥堵的长街显得更狭窄几分。

“新郎官在哪儿?!”

“哎呦!那儿呢!新郎官儿好样貌!”

众人津津乐道的新郎官儿走在整个迎亲队伍的最前头,他身姿挺拔,眉目疏朗,明明精致华贵的喜服穿在身上,却没掩盖他自身半分风华,反倒是他亮眼的样貌让本就精美的锦袍更添了几分华丽。这就是成安侯府的大少爷,当今圣上视为手足的知己挚友,年纪轻轻奋勇杀敌,率军队将岭北敌军逼退数千里不敢再犯,凭实力积累军功继承父辈爵位的小成安侯——傅善渊。

有这样身份尊贵、样貌出众的儿郎做夫婿,花轿里的新娘子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知新娘子是哪家贵女?”人群中有人发问,“定然同样身份尊贵,样貌出众吧?”

“样貌出众那是必然,”有人回道:“就是身份尊贵嘛……”

听“知情者”语气迟疑像另有隐情,众人不由得凑近了一些,半是好奇半是兴奋的催促:“快说快说,新娘子是什么来头?!”

“知情者”见大家伙儿的兴致都被他给吊了起来,便也跟着心潮澎湃,热心道:“新娘子可不是咱汴京人!”

“啊?”

“竟然都不是汴京人么!”

“别急别急,你们可知道忻州崔氏?”

“忻州崔氏?”有人犹豫着开口:“是那个因制药出了岔子,御供良药成毒药,被合族流放的忻州崔氏?”

“正是!”

有此一言,如同水进油锅,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众人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如浪潮般汹涌的人言差点将“知情者”给淹没。

“等等等等!”“知情者”慌忙安抚众人失控的情绪,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身上:“忻州崔氏虽重罪,但圣上开明,知晓崔家幼女一直在岚山学习不曾下山,赦免了崔家幼女……且崔家幼女的确倾国倾城之姿,她貌美的名声不是早就传进汴京了么!”

可惜,“知情者”的一通辩白并没有将人群安抚住,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很快散去,留下他孤零零的远远目送那顶华贵无比的花轿越过喧闹,顺顺当当进了侯府大门。

“实际这俩金童玉女般配得很呢!”孤零零的身影小声嘀咕,很快被四面八方的“不相配”给盖了过去,只剩下微微不忿的话音被风吹散,“听说小成安侯少年时还在忻州待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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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人声鼎沸,进了侯府,不过多走了一个跨院,气氛就变了。

风雨廊仍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大红绸缎,门窗上贴着“囍”字,来往仆从身着亮色衣裳,整洁又喜庆。宾客们也都三五成群,即使有屏风遮挡,也不妨碍低声谈论的热烈。

有异样的是坐在堂厅主位上的主家。

众所周知,成安侯府人丁稀少,除去老侯夫人和两位早就荣养在别院不轻易出门的妾室,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只剩已经袭爵的傅善渊和妹妹傅橙。老侯爷早早病逝,是老侯夫人并奶娘将傅善渊和傅橙拉扯长大。按老侯夫人的意思,将来进侯府门的新媳妇一定得仔细挑选,小侯夫人嘛,身份尊贵,又肩负着整个侯府门楣兴旺的重任,便是再等几年也无妨,反正汴京世家小姐们有才有貌的多得是,人选一定得慎之又慎。

只不过,打算的挺好,一道口谕却横空出世,把她所有未能实施的计划全盘掀翻。

因此,看着向自己走来拜堂的一对璧人,老侯夫人硬挤也没能挤出一个完整的笑。拜堂是轻松愉快的,但看老侯夫人在上头坐着板着脸不见一丝笑模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多言。

新人入新房,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安静乖巧的坐在铺满桂圆莲子的喜床上。檀木桌上龙凤呈祥的红烛燃烧着,微弱的烛火不时被走动的人带起的风给吹的一晃又一晃,却坚强的没有熄灭。

喜婆神情和蔼的站在喜床一旁,她身后跟着几个有身份有头脸的妇人,身边是玉树临风的年轻侯爷傅善渊。

“来,”喜婆笑盈盈的朝后伸手,“给咱们新郎官儿拿喜秤!”

一杆细长的喜秤和一柄通体碧绿的玉如意被拿了过来。傅善渊先是把玉如意放到新娘子怀里让她抱着,自己拿着喜秤立在一旁,准备挑红盖头。

“吉时——”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句“侯爷”恰好和喜婆的“吉时到”重叠。

“侯爷!岭北暴乱,圣上口谕,命侯爷立即上马赶赴岭北平乱!”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屋里一群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正巧撞见这般让人手足无措的一幕,不由得愣在原地。

“这——”

“新娘子的盖头还没掀呢…”

繁重的礼服下,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细瘦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无措的纠缠。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她也是头一回成亲。

不等新娘子做出反应,傅善渊深深看了一眼端坐在喜床上娇娇小小的新婚夫人,沉沉一眼后,傅善渊干脆利落的将喜秤一放,转身率先奔出了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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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起了。”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小丫鬟就推门进来,朝盖着大红喜被睡得正香的少女小声催促。

即使相处了十多年,小丫鬟仍然会因面前的这张脸而陡然失神一瞬。

窝在喜被里正揉眼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就算此时刚睡醒,仍素肤如凝脂。少女坐起身来,朝小丫鬟看了一眼,只这么一眼,倒是看的小丫鬟情不自禁又将声音放软了几分。小丫鬟知道,少女看来的这一眼并没什么含意,只是偏偏天生一双桃花眼,每每抬眼垂眸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似有深意。

“小姐,洗漱吧?”

“嗯,白芷,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小丫鬟白芷扶着少女进里间洗漱,出来后又让她坐下梳妆。“奴婢叫白芍来给小姐装扮?”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