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儒端坐于步辇之上,黛眉微蹙,似乎在强忍不耐。
坐惯了现代化出行工具的人,猛然坐一次步辇,属实是有点不太习惯,总感觉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尽管太监们尽可能的让步辇变得平稳,却仍然改不了这一步三颠的乘坐体验。
然而,在她即将呕出来的时候,那种痛苦之感却顿时消失无踪了。
姜九儒一愣,眸光朝着端坐于她身侧的姜酒望去:“是你?”
“我说过,我能帮你很多,下次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姜酒的语气一字一顿,即便有了人形,也难掩言语中隐隐的机械化。
姜九儒闻言却有些忍俊不禁,回应道:“是我的不是了。”
说完,她指了指周遭成群结队的仪仗队,言语间难掩笑意:“只是,我与你这般交谈,难道不会吓坏了他们?”
她观察过,能看到“姜酒”的存在的,只有她自己。
姜酒摇头:“并不会,我们交谈时,会自动升起结界,在他们看来,你只是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步辇上而已。”
“你还真是厉害。”姜九儒笑意盈盈的瞧着祂。
姜酒皱了皱眉,有些费解似的:“比起这个,你似乎要迟到了。”
“怎么说?”姜九儒眉梢轻挑,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可惜,如此美色,却无人欣赏。
姜酒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祂评判人类好坏的标准只是看人类的灵魂色泽,实际上,祂并不是很理解人类行为的运行轨迹。
也因此,祂能选中姜九儒这个“刺儿头”。
姜九儒有着至纯至善的金色灵魂,那是她数世转生所累积的功德。
可这并不代表,这一世的姜九儒是个至纯至善的圣人。
相反,她是个法外狂徒,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滑不留手以至于没蹲过橘子优秀女性企业家。
更甚至若不是法律束缚着姜九儒岌岌可危的行为下限,她真敢作死到捅破天。
而她灵魂上萦绕的无上功德,还是在她作天作地之后剩余下来的。
若不是她今世作风实在拉胯,此时她说不定就不用继续入轮回为人,而是能跟“姜酒”一样位列仙班了。
可姜酒不懂“人性”,祂凭借灵魂的纯度选择了姜九儒,将这祸害带到了这里,算得上是直接放虎归山了。
可祂对此不甚在意。
祂不关注过程,只要结果如祂所愿,祂便会全力配合姜九儒行事。
“前面有些人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堵着,怕是得耽误一会儿时间。”姜酒满目不解,说。
姜九儒懒洋洋的撑起自己那颗沉重的头,拉长了尾音道:“可知是何人?所为何事?”
姜酒歪了歪头,脸上的不解更浓郁了几分:“是你的皇弟和他的贴身侍女,还有一些玉春宫的人。”
姜九儒虽然是长公主,却并非是西雍皇室最大的孩子,她上有兄长,下有弟妹。
西雍帝虽然醉于声色犬马,子嗣却算得上单薄。
能称为姜九儒皇弟的人,不过只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姜文澜。
西雍帝后宫尽管佳丽三千,可妃嫔的位份却普遍不高。
而且晋升也很是艰难,多半西雍帝自己也拎得清,养个皇贵妃和养个答应哪个更省钱,而养一个皇贵妃得耽误他养多少个身娇体弱肤白貌美的答应。
因此,有不少女人委身于西雍帝,却最终只落下个在深宫内苑贫困潦倒,默默无闻的下场。
也不知道是该夸西雍帝勤俭节约、宜室宜家,还是该骂他过于抠门,还荒淫无度。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高官贵胄挤破了头似的想把自家女儿塞进后宫里来,无他,今上子嗣单薄,位高权重的妘皇后又再难有孕,便意味着太子更大概率的会从自己的女儿肚子里爬出来。
为了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缥缈机会,总有人想尽了稀罕的点子去打造自家的女儿,只为博得君王一笑。
而有些有幸怀了子嗣的妃嫔,能在吃人的后宫里把孩子保住,便已经算得上是手段滔天了,即便是妘皇后身为国母,不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而生下孩子的能借孩子的势晋升高位的,却也并不多。
姜文澜的母妃并非是有幸成为那个例外的人。
他的母妃原本不过是个西雍帝身边的润笔宫女,在百花齐放的后宫中又算得上是其貌不扬,虽然与酒后的西雍帝一夜欢愉,从而幸得龙子,却因着无颜而并不得宠。
即便生下了一位皇子,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才人。
这还是看在她产子的份儿上妘皇后下旨册封的,否则西雍帝压根连名分都不想给她。
也许正是因为她过于微不足道,却让她的儿子顺利降生了出来。
只不过,这母子二人在这踩高捧低的宫廷之中度日艰难,即便不至于缺衣少食,可单从他已经八岁了还没有伴读,甚至还不曾入国子监启蒙,便可窥见一二。
“是他?他不赶紧去参加宴席,在这儿做什么?”姜九儒这问题,还不等姜酒回复,她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眼前还真是一出儿大戏。
姜文澜被那背对着辇轿的宫女旁若无人的挥了一巴掌,那巴掌声音脆的甚至在层层宫墙间有了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