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悬空,骄阳似火,流火的季节,只能用一个“热”字来形容!
三个人,三匹马出了五斗城北门,踏上官道飞也似的向着北方奔去,马蹄溅起的尘头久久不愿散去。
三人心有挂牵,一路无心风景。许是因为天气炎热,许是因为处于淡季,一路上竟无多少行人。只有路边田野里的禾苗和地头田埂间的杂草耷拉着脑袋,在烈日的照射下懒洋洋的软倒一片。稀疏的蝉鸣引着稀疏散乱的,不成林荫的树木,延伸在路的尽头。
日渐倾斜,霞光毕现,三人终是在日落之前进了三尺城——三川郡第一大城,地处江南水乡的核心位置,水陆交通异常便利。三尺城素以桑蚕麻丝闻名大陆,也因为范家之故,织锦刺绣更是大陆一绝。
三人刚一进城,便仿佛置身七彩斑斓的花海一般,街道上车水马龙,锦缎飘飞,绸缎错落。街道两旁的店铺多是以贩卖布匹锦缎为主,门前也是挂满了裁剪过的锦缎布样和麻丝布样,五颜六色,迎风舒展,美得秀韵多姿,绚丽娇艳。
牵着马匹,三人边走边看……
荆济道:“南门下去,走到三尺城的中心位置向左转弯,一路下去有一处最大的庄院,那便是范家的府邸。”
仇不结道:“小娃娃功课做的很足啊,竟然这么熟悉三尺城!”
荆济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三尺城里有荆家的商号,而且三尺城锦缎布匹天下闻名,范家的刺绣功夫更是江湖一绝,是以晚辈来的也多些。每逢荆家需要来三尺城易货,晚辈必会跟来,久而久之,对三尺城就较为熟悉一些!”
仇不结道:“看来我们今天的歇宿是不用发愁的喽?”
荆济道:“这是自然!”
仇不结哈哈笑道:“那就好……”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酒肆、饭铺灯火通明,街道上行人如织,南北采买满载而归。忙碌了一天的人儿,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吃饭喝酒,叙谈商业。三人牵着马匹,不紧不慢,悠哉游哉的沿着街巷穿行,边走边欣赏三尺城如花海般的美景。
木制的门头上方刻着“荆家商号”四个大字,经过红漆的喷涂格外的亮眼,右下角还写着“江南三十八号铺”等几个小字。
看着熟悉的门楣,荆济道:“我们到了……”
见有人来到,早有伙计迎了出来,道:“几位是提货呀还是订货?”
荆济道:“请问钱掌柜的在吗?”
说话间,只见一年约五旬开外,面色红润,身体略显肥胖的人快步迎上前道:“少东家,您何时到的三尺城,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荆济道:“富伯无需客套,我此来并非是为商号,而是有其它事要办。”
来人乃是荆家商号在三尺城的掌柜——钱富,刚出店门便让伙计接过马匹从侧门牵去后院。闻听荆济说有要事要办,钱富也不敢打听,只引着三人向后院走去。
三人跟着钱富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后院院落的尽头有着和店铺一样的两层小楼。荆济道:“富伯,前面商铺离你不得,你自去忙,我自己上去即可。”
钱富点头道:“少东家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荆济道:“多谢钱伯。”
三人来到二楼,荆济道:“二楼共有三个房间,最西边的房间布置的相对精巧雅致,请前辈将就一下,我住最东边这间,中间的给墨大哥。”
仇不结道:“没想到老朽今生竟有幸住上雅间,真是要谢谢小娃娃呢!”
荆济道:“前辈哪里的话,自家住处颇为简陋,前辈凑合凑合。”又道:“前辈和墨大哥是想到外面用些饭食还是在这里简单吃些?”
仇不结道:“有没有离范家较近些的吃饭的地方?”
荆济道:“有一个去处或许可以满足前辈的要求。”
仇不结道:“既有如此地方,现在就走。”
墨义道:“天色刚刚转暗,前辈旅途劳顿,不若稍事休息片刻,洗漱一下再去。”
仇不结道:“老朽不修边幅,洗漱倒是不必,略作休息也好!”
天色如墨,月渐华浓,三尺城的街头巷尾,勾栏市井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这与五斗城的日落而息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实不负三川郡第一大城的名头!
三尺城城西离城中心较远的位置有一家酒楼,两层结构,门外的楼上楼下都挂着一对灯笼,门头上写着“绸一家”。三人远远地看见这家店名,仇不结忍不住说道:“老朽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觉得一家店名取的这么的有意思。”
许是因为位置相对偏了一些,又靠近住宅的缘故,就显得颇为清冷!见有人至,伙计小跑着迎了上来,道:“三位里面请。”
荆济道:“请问二楼临窗的位置还有吗?”
伙计笑呵呵的道:“哟……客官竟还是老主顾,有……有……有……,请随我来。”
伙计前面引路,边走边喊道:“二楼贵客三位,临窗,走着……”
三人落座,荆济道:“前辈,墨大哥,今日我来点菜,如何?”
仇不结道:“如此最好。”
墨义也道:“想来济弟是熟知这江南的特色的……”
荆济唤来伙计,道:“油焖茭白,虾仁豆腐,水晶肴肉,白扒当归鱼唇,冰糖甲鱼,煎焖白鱼,密制鱼青榄,芙蓉荷花鲤鱼,嗯……最后再来个元茜豆腐鱼头汤。”
伙计听完,不禁赞道:“这位少爷想必是江南地面上的常客,蒸、煎、烹、炸作为鱼的四种最知名的吃法,少爷竟然一次全都点了出来!”
荆济道:“小哥似乎话未说完,对吗?”
伙计道:“不错,放眼三尺城,能在一张桌子上同时吃到这四种做法做出来的鱼的地方,就只有我们绸一家!”
荆济道:“再给我们来一壶‘醉仙酿’。”
见伙计离去,仇不结向荆济问道:“这酒有何说法?”
荆济笑了笑,道:“晚辈点的菜偏寒,微腥,而醉仙酿醇香甘冽,具有祛湿降燥,解腻去腥的功效,是江南一带懂得吃鱼的人必不可少的东西!”
仇不结道:“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不曾想今日倒长了不少见识!”
荆济转头向窗外斜看过去,道:“前辈,墨大哥,你们看,斜看过去对着的那座宅子便是范府。”
“好!好!好!”仇不结不由连说了三个好字。
墨义端详了一会,道:“虽然不能窥见范府的全貌,但是这里看下去范府的布局倒是颇为精致。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大宅院多是雕梁画栋,镶金砌银,唯恐他人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而这范府却是格外的精致小巧,颇有些小家碧玉,温婉低调的含蓄、内敛。”
荆济道:“大哥说的这些可能跟范家家主范无拘有关,据说范无拘此人性格沉稳,行事稳健,心思极其的细腻。看这范府的布局,想来江湖传言也不会有太大的偏颇。”
闲聊之际伙计已然将菜品全部摆上,三个平日里都不怎么喝酒的人面对“醉仙酿”自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刚要起筷却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几位果然是讲究之人,鱼色齐全,再配上这‘醉仙酿’,绝!”
墨义循声看去,只见走道对面的桌子边端坐一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披一件青色长袍,流云刺绣,面庞白皙清秀,眼睛深邃明亮,发丝梳理的尘墨不染,髻上别着一支白玉簪子,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荆济见这书生模样的人颇有些隐士高人之态,道:“晚辈聒噪,惊扰先生雅兴,请前辈多多包涵,若先生不弃,不妨与我等共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