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不停蹄回到安庆,没成想进城时,战况也传了回来。
不过传回安庆的战况可比她听到的详细多了:天汉二十万大军在良州城外九门堡之地被宛剌大军全数歼灭,同时行军大总管王兆下落不知,主帅封长清于战场被俘。
看来是有人比她更早出发,迫不及待将二十万大军溃散的消息放了回来。
消息很快传遍了安庆的每个角落。
朝野震动,人人惊惧。
立时就有多人建议圣人迁都南避。
辛昀京极力反对,他义正严辞说道:“言南迁者,可斩也。都城乃天汉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
然而圣人却在听闻战争的噩耗之后震惊得一病不起,据从福麟殿内官传出的消息,圣人宁愿迁都,也不想将老命丢在宛剌人的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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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初雪回到安庆,第一件事,自然是去陶芳斋买了一盒新鲜出锅的十景点心,之后又去绿蚁酒坊买了几坛丹泉酿,买了几坛乌饭酒。
回到湖心居,将点心酒水轻轻摆在阿鬼肖像画前的沿墙桌上,又恭恭敬敬给师父上了三炷香,怔怔的看着画中人,良久,眼圈禁不住红了。
她很想在自己家中住上一晚,睡一睡自己的“公主睡塌”。然而战况紧急,却不容她消遣时光,于是打开密室,拿了峥嵘箭和夜行衣,出了湖心居,向着未见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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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安庆,一夜之间没有了繁华之景。
已入深秋,天黑的格外早。
家家户户已门窗紧闭,从前花光满路的街市上,竟已空无一人,只剩深秋的寒风推搡着枯枝败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不知去路,像极了想弃城迁都、抛家逃命之人的憎相。
离近未见山,亓官初雪运气内力聆听着院中动静,她本以为战况如此紧急,封之信应该不在府中才对,正准备悄悄做好一桌饭菜,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这一听,首先进入耳中的就是情郎的声音——他似乎正在吟诗,她停步凝神,又听出情郎似在练剑,一边吟诗一边练剑,可不是封之信的风格。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走未见山的小门而入,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翻身入院,此时风雨飘摇,人心惶惶,自己与封之信的事,还是多一人知不如少一人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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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院墙之上,但见情郎穿着青灰色长衫,在院中舞着“明湖”宝剑,如天上仙要斩断星辰,劈开天际一般,剑中杀气四溢,凛然有恨意。同时,一边舞剑一边吟道:“利剑光耿耿,霜刃寒芒芒。我心如冰剑如雪,不能刺敌寇,使我心腐剑锋折。决云中断开青天,剑与我俱变化归黄泉……”
她暗叹口气,真是字字带血,诗意之中又悔又痛。
时隔没多久再见封之信,他脸上却已多了一抹沧桑。大军溃散,老父生死未卜,他这是借着练剑抒发悲郁。
亓官初雪一跃而入,问:“有剑有诗,怎么没有酒?”
再次回到熟悉的小院,没想到第一个扑上来的却是——不语。
不语撒着欢儿,对着亓官初雪又亲又舔了好一会,一副激动又恋恋不舍的表情,她笑道:“不语,你可好啊。”
说完抬头看着封之信,就见封之信停住剑,正痴痴的看着她。
其实自她一跃上院墙,那香气飘来,封之信便知她回来了,然而待双眼亲见她这张脸,清丽脱尘的再次出现在未见山里,却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她笑道:“你这表情很耐人寻味,若是不欢迎,我可走了。”
封之信一把拉住她,手臂微一用力,已将她拉入怀中,“潸潸。”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亓官初雪也抱住他,自从明白封之信早就知晓她身份,以及为她所做的种种,她心中横在两人之间最后的一道难题,也已有了答案。
“就此不走了?”封之信将脸埋进她秀发,轻声问道。
“走呀。”她笑。
封之信看着她,却不信。
“我家就在隔壁隔壁再隔壁的街上,我总可以回家看看吧。”
封之信微微一笑,笑容里有欣慰也有落寞。
她看在眼里,拉住他的手,“封之信,我既然回来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以后不管你去哪做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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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含情脉脉,忽听灶房里一声巨响,烟筒里直冒出股股黑烟,紧跟着一人自灶房奔出,疾跑到院中,大声咳嗽着,一抬头正好看到封雪二人紧紧依偎,结舌道:“大,大人,咳咳,”他赶紧别开头去,“我,我什么也没看到,饭菜我重新做。”
亓官初雪问:“什么情况?这是谁占了我的灶房?”
封之信喊了声:“清哥,过来。”
亓官初雪就觉这名字耳熟,待仔细看了清哥,才想起原来是将她放出黑石屋的小乞丐。
“这都什么时辰了,饭菜还没烧好?”说着她迈腿走进灶房,瞬间又蹦了出来,一把拎起清哥的衣领,问:“你把灶房当军火库了?”
“我,我……”清哥很想解释自己真的已经努力了。
“我什么我,这一年多都是你做饭?”
清哥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犹豫着点了点头。
封凡大约听见动静,不知何时自前院跑了过来,怼道:“这都是第三次重盖的灶房了,前两次……”说着叹了口气,“少爷自己做饭的日子,可比他做饭的日子多,潸潸,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封凡忽的有点哽咽,“少爷终于能安心吃上一顿饭菜,踏实睡上一个好觉了。”
亓官初雪闻言拉紧封之信的手,对着清哥道:“从明天开始,好好跟着我学烧菜,学不会小心我打烂你的手。”
清哥吓得看了看封之信,投去惊恐的眼神,却见封之信向他点点头。
“出去吧。”她道。
“可是晚饭……”清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都说了,出去。”她熟练的升起火,开始舀水洗菜。
清哥无奈退了出去,封之信却走进灶房,坐在乌木餐桌前,看着她。
她笑,“你去忙你的。”
他摇了摇头,“我想看着你。”
她由着他,“那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一会去逼宫。”
她吓了一跳,手中木锅盖都掉在了灶上,“你,你再说一遍?”她以为封之信和自己玩笑,然而看他神情,又不似在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