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没有钥匙了,她甚至还不知道,秋雨手上有活动室的钥匙——陆翊鸣给的钥匙。
距离开幕式还有15分钟,按照入场时间,高中部要等低年级入场之后才开始准备队列,但这不是秋雨超时回去的理由,更不是花时间四处找叶翎的条件。
还是冲动了吗,本来也没把握一定能在这找到——
“——我记得分给高一的场地在南操场附近,你走错方向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秋雨难以忘怀这声音,平淡,却暗藏洪荒。
他猛地一回头,看见身后堂堂走来一位头发花白,双目炯炯的学长,刘海干练地掠起,和自已一样戴着眼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让叶翎沦落这般处境的“罪魁祸首”——原广播社成员,现任学生会长,陆翊鸣。
“这里是高三的场地,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
秋雨警惕地观察起陆翊鸣,生怕他又有什么动作。
上次在广播室大打出手的时候,可不见他有现在这么冷静。
“何必这样看着我,怕我一口把你吃了吗?”
“你吃人的时候可从不吐骨头。”
“哈哈,有趣……”
陆翊鸣笑了笑,便转身要离开。
秋雨看看周围,高三(1)班的摊位在走廊的最里面,而学生会长曾介绍说他是(2)班的。
“——等一等!”
“……?”
下意识的,秋雨叫住了翊鸣。
“……你也是来找叶翎的?”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幕式了,学生会长到处乱跑真的好吗?”
“劝你在了解清楚学校集会的工作分配前少发表言论,这样只会显得你很无知。”
“没错,我承认我很无知,所以,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其中就包括——你给我的这把。”
秋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广播社的钥匙,展示给陆翊鸣看。
陆翊鸣并没做过多反应,只是看看四周,淡淡地说了句。
“跟我来吧,附近有人少的地方。”
“……”
秋雨沉下脑袋,跟上陆翊鸣的脚步,朝单杠区后面的食堂走去了。
“——你阻碍叶翎学姐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中断我们的广播是你的主意?”
“国内的学生会,尤其是高中的,都不过是些校领导的手脚,我们只负责执行工作,不负责制定规则,就像校运会这种集会活动,规模越大,优先级越高,我们能插手的机会就越少。”
“你的意思是,学生会的权力也都集中在老师地方?”
“我们所谓的‘权力’,不过是上头施舍下来的,让你产生能掌控一切的错觉,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吧,这都是校方的意思。”
“可老师说过,社团管理是学生会全权负责的,你身为学生会长,学生会主席,难道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吗?”
“……不然你来当当看?”
“——别开玩笑了!”
秋雨大声否定,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来回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陆翊鸣带到食堂后面的仓库附近了。
这里安静得出奇,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操场那边的嘈杂声传到这里,也只是碧波上的轻轻涟漪。
“——这把钥匙,是你那天给我的,就压在我的U盘下面,你绕过老师的眼睛,将这个交给我,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你身为学生会长,并非万事都听从老师,否则你将这把钥匙一并上缴不就完了,甚至老师都不知道这把钥匙的存在,你从哪里弄来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嘶——这么说来……”
陆翊鸣望着秋雨手里的广播社钥匙,若有所思起来。
“——”
“……叶翎那家伙,还没把配钥匙的钱报销给我。”
“……啊???”
秋雨的脑回路突然短路了,他看着眼前的陆翊鸣,那个高傲自负的学生会长,居然对着一把钥匙陷入沉思。
“不是,你来找叶翎学姐,不会是为了报销钥匙的吧……”
“这下又多了一件要谈的事情了。”
“大哥,一把钥匙,值几个钱啊……”
“20块。”
“你——”
秋雨差点没憋死,说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吐槽。
20块钱你也好意思找叶翎报销?!
——不,这样判断未免也有些主观了。
眼前的男子并未对自己的话产生半点犹豫,或许他所说的一切都如此时的眼神一般澄澈,不带半点阴霾。
“哦,对了,忙起来又忘了一件事……”
陆翊鸣淡淡地念叨着,握住手腕拧了拧,朝秋雨走过来。
秋雨刚想问忘了什么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背贴上墙面了。
连神经回路都没反应过来,那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如闪电般击打在胸口,后背传来的撞击令人顿时麻痹,待意识稍有恢复时,深色的杀意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将秋雨的判断力瞬间吞没。
“——咳啊!”
“……”
这个无人经过的角落,视线的死角处,学生会长陆翊鸣正斜举着右手,将秋雨死死摁在食堂的后墙上,如鹰隼捕获猎物时那样,讲求一击毙命。
“……我还没有原谅你呢,居然有脸找我问问题……拒绝我的好言相劝,一意孤行,让叶翎再次经历那些事情——你就是罪魁祸首吧?”
“——唔,咳咳,啊——”
“明明只要撑过最后这一年,一切都能结束了,你却还要火上浇油,让她被老师押走,被停课遣返……”
“——你——”
“——你太让我失望了。”
秋雨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陆翊鸣恐怖的神情直逼脑门,海量的仇恨和暴力欲望肆意宣泄,随缩小的瞳孔倾泻而入,喉咙被锁死在墙面,发不出一丝声音,或许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残忍地杀害了。
啊,是啊,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或许,这是自己应得的。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心血来潮地宣告加入广播社,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想到这里,叶翎那一抹微笑再次映入眼帘。
秋雨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开始无声地大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
秋雨的两只手握住陆翊鸣的手臂,勉强支撑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借肺里残留的空气,吐出几个字。
“果然,你很讨厌叶翎呢……”
“——”
陆翊鸣眯起眼睛,端详起秋雨此时痛苦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
陆翊鸣把手一松,秋雨顺势从半空中落下,跪倒在地面,大口呼吸着空气,努力将新鲜的空气填满肺部。
“——哈——吸——哈——吸——”
“如此一来,我们的仇就一笔勾销了……”
陆翊鸣继续活动了下手部关节,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方才铺天盖地的杀意也如烟云消散,恢复了原初的平淡气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的平和、自然。
“——咳,你曾经和叶翎的关系那么好,如今却因志向不合分道扬镳,相互对立……我本来是这样理解的……”
“……”
“但就你刚才的反应,我发现我错了……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混蛋罢了!”
“……”
“你从未考虑过叶翎的感受,美其名曰为了她好,其实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将她视作你的物件!”
“……”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还总想着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来,唯有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所以我说,你一定是相当相当讨厌叶翎了吧,通过一切手段,想尽办法来折磨她!”
秋雨歇斯底里地喊出内心真实的想法,紧接着空气停滞了片刻,炎熄冰结,等来陆翊鸣的一句回答。
“……说完了吗?”
直到现在,学生会长仍旧保持他孤高的姿态,周身气场没有丝毫的紊乱,如高天之鹰,俯瞰大地上渺小的燕雀。
“——我说中了吗?”
“你以为你愚蠢又拙劣的言论能使我动摇,好让我再吐露一些你认为是肺腑之言的真相——诚然,你的胆识确实略高于外表,但在我看来毫无价值,你不用以为所谓的话术能从中起效。”
“什么……”
“——而事实是,就算你不说那些,我也打算将叶翎的过去告知于你。”
“——!”
“——这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