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海从天台下楼的七分二十五秒。

完成全场寂静只用时一分三十秒。

踩住一只抹平了地毯的右手，捡起地上指尖朝向的对讲机，甩干净血沫，无视右手的主人失去最后一点生机。

对讲机上播放着：“安全检查，收到请回复。七层…十八层…二十九层……”

待讲到廊海只身所在的第二十九层，屠戮殆尽的楼道内不会再有第二人出声应和。拉长的静噪音与对讲机那头陷入了短暂沉默。

当廊海对此搓了搓脸颊，抹掉不小心沾上的血渍，酝酿好暖场的第一句台词准备说点什么。对面却不再给他通话回复的时间。

“楼顶安防系统全灭！二十层以上全部封锁！！”频道内刺耳的通话音警示全楼。对现状判断之果断，着实出乎预料。

强大的组织纪律，远非一般黑市散勇可比。将黑市的沙子汇向沙漏中心，去堆建大楼底端的金字塔，或许这就是大楼安保部门的实力么。

“我还能期待什么，比饭前配餐更扎实的前菜？还是我口味太刁？”廊海拔出尸体心口的铁签，带着血色在地毯上切出直角。

廊海选择原地等待。横跨十个楼层近乎断尾的封锁，肯定不是把自己当成锁进楼梯间的猫狗，慢悠悠找来网兜玩捉迷藏。

而事实上正是如此……

随着监控室画面的调出，廊海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上，被框出一个大头像，并不断跳出筛选黑网检索到的流言信息。

廊海…夜魔……

茶室…人类最强……

3.27…不夜城天倾之刻……

“目标没有移动……”

监控室内，安防队长冷静地下达指令：“目标位置无变化，二十九层内部结构模型已上传至机载电脑，允许使用重型武器。”

“从四面完成覆盖。不要把怪物当成人类；人类没有躲枪避弹的敏捷，亦无法撕裂钢铁。”

四架蓝色涂装的陆荡7型乘着主推进器的尾焰平稳上升，无声无息的定格到大楼的四面朝向。

印刷公司标志的背后箱打开，弹出的机械臂将武器传送至手边。摇晃不定的子弹链条连接着箱体与机动步枪‘陆上咆哮’。

“需击杀的目标极危。所以把自己当做屠龙者吧；你们虽使文明的利器，但这不是狩猎……开火！”

弹道交错，瓦砾横飞。大楼顶端像被餐刀削开的高顶蛋糕，行使着最野蛮的暴力，将仅能由人力通过的走廊和空房间摧毁殆尽。

全体机甲射击到枪管过热，直到剩下濒临坍塌的顶端楼层。

其中一台陆荡7飞到近前，在廊海原本待着的窗口扫过手臂，驱散了灰尘跟残骸，却没有从摄像头中获取哪怕一丁点那个‘怪物’的信息。

“出乎预料到能称作惊喜，关于你们的临场表演，我必须夸奖一下你们的果断。精彩。”

拾音器捕捉到的人声让驾驶员瞳孔猛缩。陆荡7型俯视楼道的独眼一瞬间达到横移，拖动巨大而恐怖的尾光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廊海仅凭右手两指扣住防火喷头，将自己平挂到天花板。等子弹的潮流将整个楼层冲刷过后，他仰头一个空翻平稳落地。

没有闲聊，没有唠嗑，与廊海戏剧性的态度不同，机甲只回应了相对于单人深不见底的枪口，但率先做出反应的还是廊海——

掀起的地毯遮挡住整个楼道，延展开飞出窗外。机甲抬手阻拦，在飞舞的布匹上摁出一个鼓包，又被廊海借机投掷的铁签拉扯住了一角，牢牢钉死在摄像头上。

突然漆黑的视野让机甲慌乱中退回高空，不料廊海也紧跟而上跳出窗口。

一脚践踏在被地毯盖顶的巨大头部，就像被铺垫上的王座。俯瞰了整栋大楼的全景后，廊海抽回铁签再一次翻身纵跃。

二十七楼的玻璃映照出被迫近时的镜像。廊海划动铁签，破窗而入。

与此同时，天上机甲气急败坏的扯烂罩头的地毯，正要追击，却有意料之外的弹幕从天而降。

三发枪响来自天空，三枚穿甲弹头撕裂了手臂、头部跟驾驶舱。

三弹齐中，首发就击坠了一台陆荡7型。

天空中背光落下的搅局者，砸落到摇摇欲坠的天台，黑红色的涂装比包围大楼的陆荡7型制式机更加张扬。

右肩扛着半自动实弹步枪‘凯尔特军星’，用身高二十米的机体做出超级英雄式着陆，只差一点就撞穿了楼顶。

“老大，我到了！”

廊海的耳机里，出现一个热闹的声音。

乱入的驾驶员杰特凯洛，为黑红色机甲取名为‘冠军新星’。而杰特凯洛本人则在驾驶舱内松开操作柄，右手利落的敲下动作指令，对周围竖起偌大的金属中指。

操作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嘴里嚷嚷：“专家来了！来自林区靶场第二名的援护射击！还不赖吧？”

廊海拍落身上的碎玻璃，环顾四周二十七楼的布局，对杰特凯洛的姗姗来迟不甚满意：“太慢了，先给我悔过！”

“一般人哪能跟老大你的标准比？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被子弹糊墙上了。”杰特凯洛忍不住吐槽，也不敲指令了，把中指固定在头顶。

“其他人呢？”廊海踹开这个楼层的安全门，把闻讯赶来的保安一块踹了下去。听着拉长的惨叫声坠落在护栏上发出磕磕绊绊的顿挫。

“涡红已经混进一楼堵人了。绘山春黑掉天井雷达后人在哪不清楚、反正不会来找我。至于这边……一、二、三，还不止。老大，你是要我打十架吗？”

“这种程度我可不会说你打不过。既然你都自称专家了，还要抱怨什么？”

“业余水平，太业余了！这些统一出厂的纸壳子，连我灵魂燃烧的火星都打不着！”

他扫视着天空与地面聚集的陆荡7型，发出一连串鄙夷的咂舌声：“啧啧啧——没定制过自己的机甲，那么生产线量化的只能是实力了。为人称道之处？大概还剩下对金钱的服从度吧。”

“好重的偏见。”廊海对此持理智态度。

“那等我站在它们的废铁上，把这句话变成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