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知道对方不会退让，言语在此时就不会继续被诉说下去。

卡雷尔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命运要将伤害带给他所爱着的人，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命运，远离自己的故乡，远离自己所重视的人们，本来他打算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的。

可已经注定了的命运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它以一种卡雷尔想象不到的方式，将他一直以来都在躲避的爱人带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再令他们反目成仇。

最终还是无话可说的迪莉亚不言不语地退开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卡雷尔与玛蒂尔达之间的厮杀打响了第二轮。

藏身在黑暗之中的卡雷尔出现在了玛蒂尔达的后方，但对于心河驭者们而言，通常意义上的视觉死角已不存在，即使卡雷尔的动作比他发出的声音还快，玛蒂尔达也能感知到他会从哪里出现。

无数灰白色的受难者荆棘从地下钻出，它们蜿蜒生长，交织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荆棘网，似盾牌一般拦住了卡雷尔的刺击，血剑刺在坚韧的荆棘上，接连刺断了数十根荆棘，但这些荆棘不断蜿蜒缠绕住血剑，剑势很快就被止住。

玛蒂尔达转身，刺剑出击，同时，她抛出左手里一直握着的慈母摇篮，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株纯白色的柔嫩荆棘立即从地下旋转着升腾而起，它们就如一座铺垫天鹅绒的置物台一般，轻稳得托住了这颗黑玛瑙球一般的神器。

荆棘网忽的一下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刺剑便从散开的荆棘之后出现，尖锐的利刃划破空气，在剑刃破空声响起之前，利剑就已经刺在卡雷尔的心口前。

但卡雷尔立即侧身躲开了这一击，但锋锐的心眼剑刃划破了他的衣襟，并在他的胸口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所幸伤口并不深，稍微渗了些血，这样的伤对于卡雷尔而言，一息之间便会痊愈。

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玛蒂尔达手中的剑舞动起来，划出一道道华丽的剑光，黑色的刺剑越来越快，卡雷尔逐渐开始招架不住，因此利剑在他的肩头，手臂，大腿，腰侧划出一条又一条伤口。

虽然心河驭者的身体愈合力能让伤口很快愈合，但是卡雷尔整个人被染得一身血红，活脱脱的一个血人。

但随着鲜血逐渐覆满卡雷尔的浑身上下，玛蒂尔达的刺剑再度划过卡雷尔的身体时，刺剑却在卡雷尔体表上划起了一道火星。

那些覆盖满卡雷尔身上的血液在卡雷尔的力量影响下迅速凝固，这是驭血的道途中的最为基础的奇术“血化晶髓”，利用超凡的力量，将鲜血化为一种名为血晶髓的灵境物质，血晶髓本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它长存于灵境之中的那些与血有关的领域里。

‘灵魂’，‘暗影’，‘血’这三大权柄为穆恩人所崇拜的神明黑王所持有，普通穆恩人只要有些天赋就都能够做到‘血化晶髓’，更别提这些优中选优的心河驭者，只要保持持续不断的燃烧燃素来供给力量，那么血晶髓长久的在现实中维持存在。

但即使让无比坚硬，且能依靠燃素再生的血晶髓化作护甲，卡雷尔的境地只不过是从刚刚的浑身浴血变成了浑身冒火星，在速度方面，卡雷尔完全比不上玛蒂尔达，但眼下，卡雷尔决意将他身处黑暗中的主场优势利用起来，他举剑一味防守，虽然并不能将玛蒂尔达刺出的每一击刺剑都挡下来，但一身血甲足以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了。

卡雷尔将自己的思想发散到四周的黑暗里，他的思绪在黑暗舞厅里的每一抹暗影当中延伸，很快，他就感觉到了。

“喝啊！”

怒吼一声，卡雷尔主动解除了身上的护甲，失去了燃素供应的血晶髓护甲瞬间融解，重新化作了猩红的鲜血，与此同时，玛蒂尔达的刺剑刺穿了卡雷尔的左肩，他肩上创口中的鲜血还未溅出，就已经受到了卡雷尔力量的影响。

“你在干...什么？”似是疑惑卡雷尔为何突然解除护甲而发出疑问，但话还未问出，玛蒂尔达准备将剑从卡雷尔的左肩上抽出来时，她发现剑没能抽出来，与此同时，无数只‘影之手’从她身后的黑暗中出现，这些影子手掌抓住了玛蒂尔达的左右手臂，双腿，硬生生将她定在了卡雷尔面前。

玛蒂尔达看向心眼刺剑，她看见卡雷尔左肩上的创口中，有血晶髓不断蔓延生长，覆盖到了她的刺剑上，将她的剑强行定在了卡雷尔自己的身上。

“所以还是老样子，你从来都抓不到我啊。”

“是，我只能等你来抓我。”

玛蒂尔达松手，丢下了刺剑，她的背后生长出了大片荆棘，将束缚她的影子手撕碎，随后，所有的荆棘又如同流体一般，汇聚流向了她的手上，无数荆棘蠕动重组，最终化作了一把纯白的荆棘之剑。

相较玛蒂尔达，卡雷尔的速度稍慢一筹，但他还是抬起自己仅剩的，能顺畅活动的右臂，举起了手中的血剑，只在这瞬间，所有的影子都被荆棘撕碎的那一瞬间，血红的晶髓剑刺向了玛蒂尔达的心口，与此同时，纯白的荆棘剑也刺向了卡雷尔的胸膛。

二人手中那突刺而出的兵刃都指向了彼此的心脏。

这一瞬间，卡雷尔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宽慰，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死在这里，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不会是那个最糟糕透顶的结局。

“不！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迪莉亚的反应最慢，因为卡雷尔与玛蒂尔达二人打斗的速度已经快到她完全看不清楚，可是他们最后出手前都停了一瞬，正是这一瞬让迪莉亚看出来那是二人要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击。

她动了起来，在下一刻来到二人的面前，但是，太慢了，她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毕竟迪莉亚只是个天赋普普通通的心河驭者，或许比常人强得太多了，但是对于此刻而言，她什么都做不到，无力回天。

利刃便将血肉身躯刺穿，切开了皮肉，斩断了筋骨，然后捣烂了心脏，于是血剑便溶解在她的身躯里，卡雷尔的血与玛蒂尔达的血混在了一起，血涌如泉。

然而洁白如雪的荆棘剑却被抛在了地上，锋锐的剑锋刺入地，此刻，随着其主人的死去，丧失了燃素供应，荆棘正在逐渐灰败枯萎。

就在最后一刻，就在最后卡雷尔能反应得过来之前，总是快他一步的玛蒂尔达就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她张开着双臂，迎上卡雷尔，抱住了他，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到了他的手上。

“不。”

呆滞住的卡雷尔不自然地，缓慢地，也张开了双臂，因为玛蒂尔达正抱着他，虽然灰发的女子已经身亡，但她依旧抱着他。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苦难，只不过，这苦难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苦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