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要把这些全部带走。一件不留。”
躺在炕上,左二把面容清瘦,思维却异常活跃。他沉痛地反省自己,对他的爱徒们说,“你们的师傅无能,无德,于国于家,不能建功立业,愧对祖上,无颜见爹娘于妻儿老小,未能恪尽职守,唯一能对得起的就是自己的良心于朋友,最是忠肝义胆,侠义行天下于相与相知,最是重情守节,肝胆相照。”
爱徒们劝左二把,“有了这些,也就够了。”
左二把恍惚之中,母亲年轻时的影子又浮现于脑际,似乎又回到莽撞少年时,与父亲在京时的一段难忘岁月……
“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待,却可忆,可品,可咀嚼……感谢这场病,让我有时间与记忆缤纷,与记忆共舞,与记忆一起共沉沦。这世上的事啊,没有一件不是被时间搞定的。”
听说他遭到天大的非议,以至于卧病在床的消息,祁县、太谷、平遥、榆次、清徐等地的商家、相与、镖局友伴们,都来看望他。
“左公,你要好好养病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养着吧。”
“人这一生,什么最重要?是身体,是健康。其他的都如浮云。”
“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们再来看你,再来跟你喝酒,谈天说地。”
“左公一生都在江湖上行走,风霜雨雪,世事沧桑,也该好好歇歇了,也该好好养养了。”
这正是左二把希望的,也是周一枪与左安民散布与放风的结果,他们就是要造势,让天下人都知道,“左二把病了”,最好让朝廷也知道,“左二把病了,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对于友人们的来访,左二把和张翠兰自然感念不尽。
在他“病情稍好”之时,与他义结金兰的戴二闾、王正卿结伴来看望他。
“左贤弟,为兄希望你能挺过来。”已是老态龙钟的戴二闾,捋着花白的胡须,说,“咱是习武之人,刀枪火海,枪林剑雨,什么磨难没见识过,一个铁骨男儿岂能为这些宵小、阴谋小人所吓倒!我想不会!你能挺过来!”
“想来左贤弟最是宽厚、仁慈之人,设馆授徒也属匹夫不忘忧。哪里来的图谋不轨。想是有小人从中作梗,也是有的。”王正卿沉思着说。
“二位仁兄如此抬爱,如此以心相惜,其情之深,其义之真,令二把感动不已,永世不忘!”左二把几乎热泪盈眶。
“好好将息善养,等身子硬朗后,还是要做事情,你的设馆授徒搞得挺好的。我也有此想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湍之行高于众,众必非之。这是难免的。”戴二闾伸出一双枯竹般的手,拍拍左二把的肩说。
“生于乱世,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故运之将隆,必生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有的东西离咱很远,有的东西咱可以把握好,天地之大德曰生,好好活下去,才是最明白不过的事。贤弟好好养病,等病好后,为兄便为你物色一份看家护院的高价活计,从此过清静日子。如何?”王正卿看着左二把说。
“二把对两位兄长的挂念感激不尽。”左二把拉着戴、王二人的手,刹时,他的眼睛里充溢着一种光,一种坚毅的光,一种更加深沉的光,一种从艰难险阻中重新站立起来的光,说,“二把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左贤弟的病想必快要好了!”戴、王二人紧紧地握着左二把的手激动地说。
果不其然,几天后,左二把真的好了。在左二把病倒的这些日子里,张翠兰每天陪着左二把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他们每天去看他们栽种下的小树苗,看着他们一天天长高,长粗,长壮,他们的心呀,比吃了蜜还甜,他们的精气神比年轻时还要足壮些第二件事就是看他们的徒弟们练功习武。这些孩子们像小树苗一样,在快速地成长,成熟,他们的成长与成熟都令左二把高兴。第三件事就是站桩,左二把保持着自己的爱好,每天站桩,混元桩,自然桩,所以左二把的身体比以往还要康健得很!
“贺玉怎么还不回来呢?他的差事不知办得怎么样了?”左二把心里始终惦记着贺玉。
“放心吧,贺玉做事,你大哥放心。”
贺玉此趟差办得出乎众人意料,他不仅为左二把在皇上面前讨了封赏,还得到皇帝对左二把的认可,真正授他为“大清第一镖师”的名号。贺玉替左二把领了封赏,是五品武职顶戴。
左二把说,“这个虚职,要它何用!”
贺玉说,“二把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朝廷赏赐,怎么能不要呢。这是理当应份的。”
左二把说,“我看重的是,对我人身自由,人心的尊重,以及天下人百姓的那一点点仁爱之心。”
贺玉说,“什么也得自己去争取。俗话说得好,社会是大家的,主意得自己拿!这个主意,还得拿好!”
“想不到这个贺玉如此有见识,如此有才干!给个一品大员,封疆大吏,他也没得说。”众人都夸贺玉有见识。
这一切,都是左二把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