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后脚走着,一言不发。夏昔没有说完的是,南竹因为赵绍延没有给自己买礼物,和他吵了架,一阵天都没有好好听课,最后一节铃响,南竹就和几个小伙伴放学就玩起了离家出走。南竹每每讲起这件事都是自责的语气。
夏朝和夏昔边跑边喊,双手放在嘴两边扩音。诺大的牛背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扰生动起来,山上的黄牛也回以阵阵答音。山野里净是十来岁年纪的放牛童,听到呼喊声纷纷投以注视。淡蓝色或者更深些的,绽开过几次线的书包安分的挂在牛角上,里面是不知老师何时交代的作业。
远处的山和近处的山以去向的反面赛跑,风里裹的是高粱香和焚烧过草木的气味……
呼喊声已经重复了好几轮,嗓子渐渐梗塞,声音也慢慢干哑,还是不见那个不能称得上是熟悉的身影。
算起来,若是对面相迎走来,也不一定能立马认出。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两个‘外乡人’的自负心啊。
估计是山神听烦了夏家两姐弟的呼喊,脚下的路自觉发生偏转……
和枫村小,一个没有保安亭和铁门的几栋平房的集合。
两姐弟终于找到学校。
夏昔逢人就问认不认识‘赵南竹’,夏朝则直接冲进学校去找……
不久,夏朝左手拿着书包,右肩上扛着个张牙舞爪的小孩儿,从学校跑出来。
“找到了,走。”
“你怎么认出的?”
“问的,她自己说的。”夏朝没有打算把人放下来,把书包递往夏昔怀里就走。
夏昔打开书包翻了几下,看到南竹名字后,才安心的跟上。
小南竹在肩上不断挣扎,两只手不停拍打,脚被夏朝把着不敢乱蹬,边打人嘴上边嚷着:‘偷娃娃啦……’
夏昔在后面跟南竹讲道理,但是根本讲不通,南竹哭到喘不过气,然后卯足了劲咬了夏朝右肩一口。
“啊!”夏朝被咬得痛极,下意识松开双手。
南竹趁着这个空档就要往下跳,夏朝迅速搂起南竹挣扎的腿。
“救命啊!偷娃娃咯……”南竹又开始大声呼喊,夏昔听得烦躁,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两颊,虎口推起下嘴唇的姿势,拦住了南竹的喊声。话说,这个姿势还是从南竹本人那里学来的……
“别吼了!”夏昔的声音响得慑人,南竹被吼得发颤。这场景和一些‘将来’的适配度太高,夏昔瞳孔里适时放映了,多年来母女俩争吵的画面。
“哼……呵……”南竹低声抽泣着,把眼泪尽数揩在夏朝的衣服上,认真问到:“为什么抓我?我家没钱的……”
“不是抓你,你……你爸爸他……”夏昔此刻能够了解医生的无措了,伸手扯了扯夏朝的袖子。
夏朝顿了一下,然后稳稳下脚,偏头看向夏昔,像在争取同意。
“你爸爸上班路上摔了一跤,医生说……”不等夏朝说完,夏昔立马抢走发言权道:“不严重的,让你回去看看他。”
夏朝没有问夏昔为什么骗人。
南竹听完一通说辞,成功识别的信息只有一句:“爸爸摔伤了”。到底还是情绪崩溃了,但总算不再打闹,识相地没提出要自己走。主动抓扶住夏朝的衣服,老实的扒住低声抽泣。
夏昔越走越沉,步子迈得越来越小,转换频率越来越低,尽管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是累了。
“夏朝,我跟不上了,你先走。”
“好,别跟丢。”夏朝说完直接扛着人跑起来。
……
夏昔停下脚步,弯腰双手撑在膝头,暗自调整着呼吸。南竹的书包又一次从夏昔肩上滑脱,夏昔不耐烦的将它拽回肩上,夏昔抬头看看渐远的夏朝,迈步跟了上去。
来时看远处的山与近处的山比赛,回时才看清,它们是在进行无头无尾的折返跑。但凡有人踏入这境中,便是再不想看见它们热闹,也没了选择。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奇妙的际遇,夏昔看向的每处都拘了股神秘。连和枫井都变得格外吸引人,夏昔被水井旁的云雾勾了个转向,垫着脚摘了片树叶,跪坐在水井边。夏昔系牢绳子将木桶扔进井里,很快就取到了水,偏过木桶淌了些水冲干净手和叶子,双手持叶向外一弯,一个尖尾巴的水杯做好了,水杯没入木桶……喉咙干了太久,再清甜的水也尝不出味儿,只觉得吞咽间,有一股铁锈气从喉咙里冲出来,连喝了好几口才察觉到回甜……
夏昔紧赶慢赶,终于在快到南竹家时追上夏朝。
“快放我下来……”南竹呼喊着,夏朝稳稳将人放下,南竹脚刚沾地就冲了出去,推得院子的木门一阵吱吖。夏昔走到木门前伸手扶稳动荡,把书包挂在门上,退回夏朝身边。
“你前面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