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不重要。但你们若是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我就叫我的人向满江湖散播消息,只说那专做大宗黄金买卖的鸿云商会要举家远逃了,你们且看看到时候你们黄金万两的家私可以吸引来多少英雄好汉吧。”
那男子一时气结。那女子小心地喊道:“不知这位大侠,是要跟小的们问些什么?”
“你们和金刀符家是什么关系?”展蓝道,“别蒙我哦,你们五十年来从来只跟他们做生意,没人会信你们跟他们没关系。”
“我们不是只跟他们……”那女子急忙道。展蓝打断了他:“你跟我讲?那你去跟那些来问你们取黄金的英雄好汉们讲吧。”
“大侠请慢。请,请里面请……有话好好说……”
此时的展蓝完全没有预想到他接下来的所闻会是多么骇人听闻。
原来这鸿云商会的创始人与金刀符家的先祖本是同乡,二人年轻时同在江湖打拼。后来符家先人得了金矿,便拉同乡来做对外的门面。鸿云商会一家世代与金刀符家通婚,那女子就是符家的姑娘。
“其实符家每一代都有人给安排去跟外面的富商巨贾联姻。我们从小就接受专门的教养,不跟其他符家人在一起。”那女子颤声道,“但是,我,还是不小心知道了符家隐藏的最大的秘密。”
这一秘密也正是陈平最关心的,符家探矿的秘法。
“我方才说,我们送出去联姻的人,从小就是不和其他人一起养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些人,也不和其他人一起养。他们就是符家的祭品。”那女子说到这里,不禁噎了一下,“他们同我们一样,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接走,然后族长会告诉那一房说孩子一出生就死了。”
听闻此言,展蓝和那男子皆骇然不语。好半天,那男子结巴着说道:“夫人,你,你别乱说,吓我们。”
“老爷,这秘密我向来是对你也不敢讲的。如今反正符家也没了,我再不说给你们听到,我也怕真的要把自个儿给憋疯了。”那女子不住哽咽起来。
展蓝没有催促那女子,而是放缓了神情,面带同情,宽慰地望着他。展蓝知道,令人痛苦的秘密,甭管先时抱着多么坚定的决心要永远保守,一旦吐露出了第一句,也甭管是不是自愿的,就必须一气吐完。因为这实在太痛苦了。
“符家,深居山野,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出金矿。他们就是犯下滔天的罪恶,外面的人又怎么知道呢。”那女子深吸一口气,“每当矿里挖空以后,族长和他的人就会举行一次神启仪式。神启仪式,并不是秘密,所有符家族人都会参与。但只有族长他们知道,在仪式的另一边才是真正的祭祀。那些祭品,长够了岁数,就会被全部推下旧矿坑里祭神。而仪式这边,新的矿道里,会有一个神媒。神会通过法宝降到他身上,凡他前行开辟之路,就是矿脉的走向。”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般怪力乱神之事。”那男子无法相信。
展蓝也有些难以置信:“你既说是神降,那降下的又是什么神?”
“我也不知道。”那女子哭着说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你们应该去找执柏门,问符家一个叫做符信珍的人。符家灭门之后,他跟他叔叔就去投奔执柏门了,中途还在我们商会歇宿过。他,他是最近一次神启仪式的神媒。”
原来,符家的灭门就发生在那最后一次祭祀之后。那时符信珍刚从神媒的状态清醒过来,沿着新开出的矿道往回走,谁知,他走上地面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地流淌的鲜血,与横七竖八死在地上的符家族人。
“显谕魔教正是趁着神启仪式的时机,对符家下了毒手。因为在这个时候,符家族人都聚集在仪式现场,他们正好下手。”展蓝思索道,“但只有符家族人才知道仪式的存在。所以,符礼慎从一开始就勾结了显谕魔教,是他引了显谕魔教去符家。”
“你说符礼慎叔?你说他,他怎么了?他跟魔教?是他,跟魔教杀了符家其他人?”
展蓝怜惜那女子,摆了摆手:“没什么。夫人,你既已永远离开了符家,就忘掉他们吧,过好你们现在的生活。”
说毕,展蓝起身告辞:“我不会食言。你们既然告诉了我想要的,我便不会向江湖上任何人走漏你们举家搬迁的消息。我也会派我的人暗中保护你们。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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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展蓝饮茶,想着方才从鸿云商会那里得到的情报。暂且不论那神启仪式究竟有多大程度是在故弄玄虚,魔教的教众定然是深信不疑的。况且,他们还号称自己是要替天行道的——那么符家那一套降神的秘法对魔教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展蓝脑中嗡地炸响。他已大致想明白了。陈平啊,展蓝心中暗暗赞叹,你果真猜中了关键。显谕魔教要他们的秘仪和法宝,符礼慎换取他们的相助,助他篡夺金矿的掌控权。
甚至,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展蓝念及此,顿时大惊失色。符家的灭门就是一场更大的祭祀,魔教要让更大的神降临到他们身上。
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展蓝想到那女子讲,被选中的孩子自降生那一刻起就被族长的人带走,若是女孩便养作联姻的工具,若是男孩便养作心甘情愿的祭品。那女子无疑是侥幸的,而那些去了高门豪富之家的孩子,名为联姻,实为赠礼,一旦送出,是受到礼待还是沦为玩物,符家一概再不过问。至于那些祭品,那女子虽无法知其内情,但曾亲见过他们赴死的情状。那女子小时候曾淘气悄悄溜出教养院,却在后山撞见了一场祭祀。他躲在远处的树林里,只见十岁左右的男孩们,盛妆华服,整整齐齐地站在矿坑边,口里唱着童谣。他们被身后的大手一个个推下,甚至落入矿坑底后,他们还在歌唱,歌声断续,呻吟着回荡。而符家其他人呢,虽非生来悲惨,但注定一辈子都被紧闭在金矿之内,任族中长老驱策。
展蓝义愤填膺。他想到了陈平常挂在嘴边的“除恶扶弱,匡扶正义”。他一向不喜欢听陈平讲这些漂亮话,但现在他无比确信陈平本人必定是坚信它们的。
更为可憎的是,就连执柏门也被符家的奸恶宵小给利用了。展蓝甚至开始庆幸丰至瑶的冲动,若是符信珍没死,不明真相的陈平或许还在继续为替符家夺回金矿而奔走。
就在这时,叶丛江和袁舍芳神色慌张地飞奔了回来。他们见展蓝正在大堂饮茶,忙扑了过来:“展上卿,不好了,执柏门出大事了。”
“门里出什么事了?”展蓝惊疑道。
“是掌门,掌门和丰上卿。丰上卿害死了掌门,跟着显谕魔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