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影拈开字条,蹙眉一看,绕是那个大麻烦,她身伏黑羽之毒,自然要为他们办事,方能拿到解药。
虎豹豺狼的局面,于她太过棘手,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字条上的几个字,令她颇感意外,不由蜷起手来将那张纸捏入掌心。
翌日晌午,菁平阳城中大小街道自是繁芜,妃色衣裳的女子遮眼望了望那张悬在二楼的金字招牌,骄阳似火金光熠目。
金淬轩的一楼店堂内佳客莅临,二三美人各带着丫鬟随候,于铜镜前葱指轻捋发间缨络荟萃、流苏缱绻的步摇金钏来着。
绕是其中一位水红稠衣的温婉女子执一素纨团扇,顾盼间瞥得身畔双螺髻灵俏女子艳羡的目光,但见那女子竖着拇指狡黠赞道,“漂亮,好看。”
掌柜琼花笑靥如花,云髻低垂,挽一支降珠素钗,唇角各贴两朵金色花箔,宛似一名贤淑宫娥。
她端着一面铜镜正替那位美人映照,自然也记得千影这位客人,红唇绽起温柔之语,“寒姑娘,照看不周,暂请随意,这些呀都是时新的款式,若相中喜欢的,等会亲自给姑娘佩戴。”
“好久不见,琼花姐姐,我是听闻了您这里到了几支新货,便替家主前来捋一捋眼皮子,您这东西虽好,但那价钱也不是假的。”千影随口说道,更替那美人挽上另一支双珠花钗,粉色宝石尤为衬的人清丽可人。
“小本生意而已,多亏各位老主顾厚爱不怠。”琼花柳眉轻拂婉然一笑,又对她撇手指向木梯,“那就请寒姑娘先到二楼稍坐等待,我这里空了,马上为姑娘试戴。”
二楼的西阁间,是一方茶室,茶几对着春凳,矮柜放着一尾五弦古琴。
里侧围炉上铜壶正热着水,圆木茶几上摆着青瓷茶具,一侧褐色木樨线香斜卧于一叶扁舟的香盛之上,正袅袅吐烟,馥奇素雅香气凌人。
这里她之前来过一回,千影撩起丝帘,便从木格窗棂前窥见楼下街上的风貌,然而当下的心境自是与别次不同的,她是按着字条上的那几个字,“金淬轩,冰睛月光石手串。”
不由揪心起来,当真危机四伏,她没料到这金淬轩原是黑羽暗哨,是以才有那些时新的金岩城珠宝玉石流通至此吧。
稍待,琼花语笑嫣然紫色罗裙逶迤曳来,手里木盘上盛着三支熠熠璀璨的发簪金钏,未到先闻笑语,“姑娘久等,照顾不周,实在抱歉。”
“掌柜的,您太过客气了。”千影迎前一笑。
“姑娘,快坐。”琼花将木盘轻置于茶几一侧,示意千影落座挑选,一旁拿起铜耳茶匙从那青瓷茶罐里搖取了两勺茶叶。不多时,一盏青碧热茶递至跟前。
“请尝一尝,我们的新茶,甘露青芽。”琼花柳腰一弯撇手以示,一抹清香,当是一个柔美标致的女子。
“这想必又是金岩城运来的名贵品种吧。”千影搁下手里的发簪,拿起那盏青瓷茶杯,睇于眼前,即闻得清香四溢。
“普通的茶而已,只是泡茶的水取的是山涧泉水。”琼花勾眼妩笑,“姑娘可有看中的款式吗?”
千影淡泯一口,口齿留香,便笑谈起来,“掌柜的谦虚了,这只怕不是普通的茶吧,好水自然要配好茶,好茶呢自然是招待贵客用的。”
“是呀,我这自是希望贵客盈门了。”琼花微微颔首,却不觉千影话外弦音。
“诶,琼花姐姐,你也是金岩城来的吗?”这句问似随口,暗里却是窥探,怎么答,且看她想不想装。
“确实,我虽是金岩人士,不过是受雇于人照看这间铺子。一来也有三年,生意嘛说多好也是谈不上的,好在老板不重太多的利益,我这也就得过且过了。”琼花自是精明的,像是说了不少,有用的自然没有。
千影非想套出什么话来,琼花既然透露了她只是个看店的,那么幕后另有其人了,也不想绕弯,就将字条递给了她,“姐姐,这字是出自你的手笔吗?”
琼花咦得接过字条,扫了一眼,也没答话,却而抬眼睇向千影。
见此,千影便有推门见山之意,起身恭声道,“那么,还请姐姐让那位贵客前来一见吧。”
琼花静坐,眼眸轻转,却似为难道:“这…”她不看字迹,也认得纸上那团云纹印记,他亲自现身,竟与眼前的女子有关联。
片刻起身,步子绕过候在门边的千影身畔,临推门之际视线打量在她身上,红唇微启,“姑娘,看来不是一般之人。”
“劳烦姐姐,通传一声。”千影深抿,亦是福身相送。
少顷茶室的门移开一道,那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知其真实面目,只知道他黑羽的身份。
一侧的琼花且替这鲁莽女子捏了一把汗,不由轻咳了一声,”这位,便是我们少东家,姑娘,有何事,就请说来。”
“哦。”千影知这一声更像提点她,可她不接那一茬,依是静持一边,他夜寒池用毒药挟持她,别提她有多怨嗔,再者她也不是他手下,着实犯不着趋炎逢迎。
面前夜寒池青黑衣着,隐透深沉,一进门亦是目光清冷的与她照面对视。
琼花噤声眸微瞥,留意着那个男人的动向,至于那个女子,她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三人就这么站着,焚香尽燃,无声烬落一抹烟灰。
“你先下去。”夜寒池指尖一撇,言下自是让琼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