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

一道道身影出现在空中，越来越多。

季时鄞，程勋，楚秋，东野稚，白秋风和他的师弟师妹，蓝成安，陶令深方瑶和江宸，林竹，李长青，崔由五一……

姜铭轩也飞身而来，隔空和姜灵相望。

“以前是姜家对不住你，现在就由我还吧……”

姜铭轩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假胳膊和手，活动了一下，水系异能凝成巨大水球……

所有人，都把已经化灵的姜灵护在身后，竭尽全力打出施展着自己的异能，五光十色，火花带闪电地砸向怪物人。

“你再厉害，你还能一下子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我们一人一下，也能把你给砸死！”

“杀！”

白秋风一声厉喝，净化大阵覆盖在金色柳树之上，化作利剑刺向怪物人。

东野稚，程勋，江雪枝，楚秋……等人，全都蜂拥而上……

姜灵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怔神。

这时，她又听见后方震天而响的呼声。

“保护我们岛主！”

“他就一个人，带着一个怪物！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们吗！”

“保护岛主！保护神灵岛！保护我们的家……”

“冲啊……”

“……”

姜灵在这震耳欲聋的漫天呼喊里回头，就见，不久前被江雪枝他们护着撤退的幸存者们全都跑了回来。

他们有异能的，全都列阵施展异能。

没异能的，手里拿着机关枪等各种热武器。

不论男女老少，他们的脸上都有恐惧，可此时没有一个人畏缩退避，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得望不到边。

季时鄞守在姜灵身边，同样回头去看，穿过飞舞的藤蔓握住姜灵的手，“阿灵，永远只做你想做的。”

姜灵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灵化成树，触须一样的根茎在空中飞舞，漫天金色藤蔓带着净化，缝隙里是白秋风等人。

一处坍塌的大楼楼顶，小女孩提着灯笼站在上边，望着基地里的千万人齐拥的场面，怔怔出神，有些不明白。

“这些人为什么明知道打不过还要上？”

“因为这里是他们唯独剩下的家园。”龙承道从黑暗里走出来，“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姜灵就没有这个家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姜灵死了这个家园便不复存在，他们也的立足之地和生命定也会剥夺，不如一起对敌，生死与共。”

“人类好复杂。”小女孩晃晃脑袋，“那你觉得，她会改变主意保护这些人牺牲吗？”

龙承道沉默。

姜灵这一生都是他一手赐予的，却也是变相的束缚，她也就在末世这几年，随心所欲如神一样地活着。

姜灵还是世界树，界线似乎早就模糊了……

“你要死了。”小女孩又开口。

“所以我来了。”龙承道抬脚踏空上前，“神灵山在我这一代走向灭亡，那它的责任也应该由我结束。”

小女孩望着前方那撼天动地的震撼场面，陷入沉默，眼里满是迷茫。

“吼！”

小白，小黑，毛毛三只和一些异能者合作，终于把那只怪物撂翻，小黑化成一条小蛇蹿入怪物腹中，再变大，直接把它身子撑破。

小白一爪子下去，拍碎了它体内晶核。

毛毛锋利的牙齿，咬断了它的脖子。

那边战场初歇，几小只直接投入这边，形成一排，模样凶残地把姜灵保护在身后。

“可笑的人类……”怪物人目露讥讽，手掌朝天，漆黑的洞如漩涡一般，涌出无数的凶恶怪物。

白秋风东野稚等人形成第一条防线，燃烧自身生命把净化术运转到最大。

他们只能针对那些怪物，只要操控怪物的人不死，这些怪物就无穷无尽。

“季时鄞。”姜灵轻声开口问他，“你怕吗？”

季时鄞预感到了什么，握住她和剑的手都紧了紧，“有你在就什么都不怕。”

姜灵看向前方，“那我们去吧。”

“好。”季时鄞侧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温柔的眸光在看向怪物人那一刻，瞬间变得锐利杀伐。

而就在两人要并肩前行时，肩膀被人从后边摁住，龙承道走出来。

姜灵神色微动，“师父……”

“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这最后就让我去吧。”龙承道把两人往后推，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向怪物人。

“龙承道……”怪物人看着他，“我能闻得出来，你就要死了，你想临死之前用生命来杀我吗？可惜了，你们神灵山镇压我那么多年都杀不了我，你也依旧不能！”

“那就试试吧。”龙承道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化作一团火光飞向怪物人。

“砰”的一声，巨大的火光在空中炸开，余浪把白秋风等所有人击飞。

待爆炸过去，龙承道的身躯化作满天碎片，就像绽放完毕黯淡坠落的烟火。

“阿灵，我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也不用为我的死难过，我本就该死了，只是在最后时刻尽我的责任……”

龙承道的声音随着灰尘的坠落而湮灭，最终化为虚无，四野寂静。

“师父……”姜灵怔怔，一时间不知悲喜。

怪物还没死，龙承道自爆似地攻击，只是减少了他一部分的攻击力。

“趁虚而入！”白秋风等人顾不得震惊，齐刷刷地又奔向怪物人。

可即使怪物人战力减半，他们也不是对手，被怪物人从另一个空间召唤出来的异兽还在蜂拥不断。

“那是地心世界……”姜灵瞳仁微凝，她看着哪怕受了伤也还在奋勇而战的楚秋等人，不再有任何犹豫，冲向怪物人。

这个人，只有世界树才能够杀死。

楚秋看着把自己从异兽嘴下救出来后，直接冲向黑色旋涡的身影，嘶吼道，“姜灵不要！”

“姜灵你不要去！”江雪枝也大声喊。

所有人都察觉到，姜灵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就好像，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符芝等人想要阻拦她，却抓都抓不住。

林竹抓住一条根须，身上属于丧尸的尸斑又浮现出来，青面獠牙，她咆哮，“姜灵，我已经进化成了高级丧尸样，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神灵岛基地，变成丧尸巢！”

姜灵扭头，手中打出一道冰刃，直接割断林竹抓住的那条根须，继续如流星坠落般，金光照亮整个世间。

季时鄞用异能锁定她，保证自己不会落下，开启了终极吞噬之力，紫色光团携裹雷电伴和流星缠作一团。

砰！

轰隆——

啊！

金色的流星和紫色雷电融合一起，把怪物人挟裹其中，直冲黑色旋涡，如太阳一般砸向地面。

巨响之下，地面裂开，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整座城市全部崩塌，伴随着一道凄厉惨叫和流星雷电照亮整个世界的余烬光芒散去后，所有怪物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天边的裂缝消失，漆黑的乌云散去，漂浮着红色纸屑和河灯的海面上，升起一丝丝彩霞，如蛋黄般的太阳缓缓升起，整个世界天光大亮。

“天亮了……”

“结束了吗？”

“我们赢了吗……”

“我们活下来了！”

“岛主呢？”

“姜灵！”

幸存者们在末世九年新年的第一天初升的太阳里，互相拥抱着身边的人，为彼此的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楚秋和江雪枝等人，第一时间奔向那巨坑，也不管前方会不会有什么，直接跳进坑里，连爬带滚地来到坑底躺着一动不动的两人身边。

“姜灵！”一身血的楚秋抱住姜灵，治疗异能拼命往她身体内灌输，满目苍白的惶恐，眼泪夺眶而出，撕心裂肺，“姜灵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

“灵灵……”姜铭轩那条假胳膊在打斗中又断了，他踉跄地滚下来，爬到姜灵身边，恐惧地不敢去触摸她。

“姜灵你不要死！你明明说过你不想救任何人，你可以不救我们的……”

“姜灵你醒过来，你说句话啊……”

“鄞哥！”

“季时鄞！”

程勋和李长青等人，爬去找季时鄞。

季时鄞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会天和围在身边的数人，艰难地翻身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向姜灵。

“鄞哥……”程勋终是没拦住他。

东野稚和白秋风等人，全都虚弱地围在一旁，看着姜灵，气氛沉重得可怕。

深坑上方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幸存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伤。

小女孩依旧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个世界，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朝霞，手里的灯笼转了个圈，火光灭掉。

“楚秋你冷静点！”江雪枝也很难过，可她是基地的总负责人，她必须保持冷静，她抓住楚秋肩膀，红着眼哽咽道，“姜灵一定会没事的！”

“先把她带回主岛……”

“姜灵她……”

“你们快看！”

有人提议，先把姜灵带回主岛上去，可还不等动，又有人指着姜灵的下半身惊呼。

她的下半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树，金色的根须就着这个深坑的地面扎进土里，整个人也在消散，最终化成一棵金色的小树苗。

“……变成树了……”

“阿灵！”胳膊和腿都断了的季时鄞爬过来，红着双眼，手中匕首抵在脖子里，“你等等我……”

“季时鄞！”李长青想去阻拦他，却被程勋拦住。

“让他去吧。”程勋闭了闭眼睛，也藏不住哀伤，两行泪水滑落，声音沙哑，“他一个人不会独活的……”

这些年走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季时鄞。

季时鄞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姜灵转的，甚至降生和存在都是为了姜灵……

姜灵不存在了，他又怎么可能独活？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热闹过新年，祈祷期待着未来能安定。

谁又能想到，所有的祈祷都变成空气，仅几个小时，世界就陷入混乱。

如此结局？

太阳璀璨耀眼，海面波光粼粼，其他完好的城市区域和岛屿上还被喜庆红色渲染着，可人们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一片沉默死寂。

“季时鄞……”东野稚抓住季时鄞握刀的手，沉声道，“姜灵并没有死。”

他语气坚定。

季时鄞抬头。

“姜灵是世界树的化身，她现在只是变回了世界树，只要世界树还好好活着，就等于她也在活着……”白秋风抿唇说道。

可姜灵是姜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树。

“我有办法可以救她。”

这时候，空灵稚嫩又清脆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穿着白裙子，赤着脚滑下深坑，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她露出那张脸，精致如瓷，和姜灵有八分像，像是小时候的她。

季时鄞双目猩红，“杀了你就可以救她！”

“你不用杀我。”小女孩掰开楚秋等人，来到金色的小树苗身边，伸出手想去触摸，立马被人用剑拦住。

楚秋眼睛红肿，“你想要做什么！”

“我就摸摸……”小女孩撇撇嘴。

楚秋和江雪枝等人立马又把树苗围着，竖起高度防备地看着她。

后跑过来的小白，小黑毛毛三只，卷起漫天尘土，嘶吼哀鸣着占据树苗旁边，把楚秋等人都横扫出去。

小女孩后退了几步，歪头看着季时鄞，“现在就只有我能救她，你们对我这么防备还怕我掐死这树苗吗？”

楚秋等人一动不动。

小女孩叹气，看向季时鄞，“你想救她吗？”

季时鄞冷声道，“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

“我以前没见过人类，也并不了解人类，在这待了几个月也依旧不了解，只觉得你们这些人类好顽强又脆弱，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有点明白了……”

小女孩叹气，“姜灵如果不动用世界树的力量，就杀不死那个怪物，如果动用了，她就会变回世界树，她保护你们，是因为你们也愿意保护她……”

她看着所有幸存者奔向这边，纵使不会异能，纵使会死，也要保护姜灵，和姜灵一起并肩作战，她是震撼和不明所以的。

但在一切尘埃落定那刻，她有点明白了，姜灵跟她说的那句话。

“人类是复杂的，是很有意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