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稚走出来，看着这个小女孩，“我知道你是谁，想说什么直接说。”

小女孩笑笑，“姜灵之所以枯竭，是因为她用尽了灵力，归了本源，想要救她很简单，用你们的异能灵力去滋养这棵树，到了一定时候，她就会再次从树中诞生归来。”

“你说的是真的？”楚秋猛地抬头。

“当然。”小女孩眨巴着眼睛，“不过，你们的异能会消失哦～”

“就这样吗？”江雪枝询问东野稚几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在这里，更了解姜灵情况的只有东野稚和白秋风，他们沉默了片刻，开口，“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就算可能性，我也要试一试！”楚秋转身跪在小树苗身边，就开始输送异能能量。

江雪枝，符芝等人紧随其后。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小女孩歪头，“她需要祭品。”

“……什么祭品？”季时鄞沉声问。

小女孩视线穿过对面的人群，落在被挤到人群后方的蓝成安身上。

所有人都回头，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蓝成安顿了顿，从人群外走进来，脸上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如烟，“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重生，我以为我是气运之子，是这天地间的主角，上天让我重来一次，拯救世界，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

这一世，他守住了父亲，提前结识姜灵和季时鄞，跟他们成为了朋友，之后，他规避了一切上一世发生的灾难，度过了末世第五年，一切都无比顺利。

他想，纵使自己不是气运之子也没什么，他该对得起自己两世都坚定选择的那身军装，竭尽全力保护幸存者。

“直到一个月前，龙承道来找过我……”蓝成安垂眸，“他说我是祭品。”

“你还记得，末世初我找到你和姜灵，告诉你们我重生却没告知全部未来之事时，说有人找到我让我找你们，却不让我告诉你们全部事情的事吗？”蓝成安问季时鄞。

末世这八年，每天都度日如年，回想当初，季时鄞自然一件事也没忘。

他猛地抬头，“那个不让你说的人是龙承道！”

“是。”蓝成安点头，“我重生后谁都不敢说，龙承道却突然找到我，让我去找你们，却不要告诉你们全部，以免影响你们的未来……”

可未来是末世，末世里一切沉浮，谁又能说得好未来是怎样的呢？

他当时想不通，也不知道那就是姜灵的师父，神灵山的山主龙承道。

直到这一年，直到一个月前，龙承道又找到他，他才终于明白一切。

“我的重生，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龙承道拥有一种神灵山独有的异能，逆转时空。

但不能真正地逆转，只能把一个人的灵魂，通过逆转时间送回到过去某个节点。

类似重生。

那是禁忌之术，只能在特定的时候用，每用一次都会消耗自身大量生命。

“双月同天，天地异变。鬼神复苏，世间大乱。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气运之子，废土称神。天道之灵，以身化世，神陨金柳，世界归复……”

“这才是那则预言的全部内容，后边被抹去的两句，是早就注定好的一切。”

“龙承道改变不了什么，但他又想救姜灵，他为她择选了几个祭品，我只是其中之一，而你和东野稚包括白秋风，全部都在内……”

蓝成安一字一句，“天道浩劫，宇宙清洗，都不过是世界的一场循环轮回，而我们这些被暗中选中的祭品，是供世界树吸收成熟，孵化世界的关键，可龙承道没有想到，姜灵在知道自己是世界树的真相后，并不想拯救世界……”

但到最后，姜灵没有去拯救世界，却为了他们这群人而牺牲自己……

蓝成安深呼吸，“一个月前龙承道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些事情，他说我是他选中的祭品，轮回之人的双命，是滋养世界树的最好祭品……”

他又没得选择。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我父亲说过了，如果为了救姜灵而牺牲，我愿意。”蓝成安微笑着道。

他该感激。

感激龙承道选中他，让他重来一次，拯救了前世无法拯救的很多人和事。

而他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如今姜灵为了幸存者和神灵岛这个家园牺牲，他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祭世界树。

“你们可以不用死，因为她已经成为树了，你们的生命给她也没什么两样。”小女孩一脸天真，声音清脆，“世界树是世界一切灵力来源，你们的异能也源自于世界树，若你们愿意做回普通人，把异能之力回归给世界树，用来滋养，假以时日她会重新开花……”

“我愿意！”楚秋第一个结束。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江雪枝和符芝等人，接连举手，声音起伏，一直传到深坑上方的岸上。

小女孩看着她们，心中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叮——

就在这时，金色小树苗在摇晃中一声轻响，上边金色的光芒突然形成光波扫向四周。

所过之处，秽土净化，草长莺飞……

“它在净化世界……”白秋风喃喃道。

姜灵并没有把体内世界孵化出来成为新世界，而在成为世界树的幼苗后，用自己的力量净化世界。

一切死寂都复苏，绿芽生长，树木回生，花草绽放，连他们脚下的深坑里，都长满了青草野花，空气清新世界绿意盎然。

而小树苗上的金芒完全消失，只剩下纤细小苗和几片叶子，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树苗。

东野稚也低喃，“末世应该结束了……”

树已扎根，无法挪动，季时鄞直接让人就地把这片给圈了起来，把周围修复了一下，成为神灵岛基地禁地。

小白，小黑，毛毛三只守在这里，林竹和楚秋也住在这里寸步不离。

季时鄞几乎也想把自己埋在土里，和那棵小树苗长在一起。

世界被净化，可丧尸病毒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最起码世界不会再恶化了。

没有一个幸存者离开神灵岛基地，江雪枝和崔由他们又带着人开始基地新一轮的修复，东野稚白秋风他们都在养伤，蓝成安也守在树的附近，等待着随时献祭。

而在江雪枝说了用异能滋养世界树的事后，基地拥有异能的幸存者们，没有一丝犹豫，全都排队来贡献力量。

三个月后。

小树苗还是小树苗，没有长高一点，只是多了四五片的树叶。

而深坑还是深坑，那些花草也没有动，楚秋亲自带着几个人修了个方便上下的阶梯，把这边修得跟花园一样。

季时鄞日夜都守在这，楚秋给他送吃喝。

小白，小黑，毛毛，林竹都守在这里。

他们不肯走，怕有人来毁坏树苗。

因为树苗一旦被毁，姜灵就不会再有丝毫复生的可能。

方瑶来过几次，小心翼翼地提取了一些树的基因，回去解析研究后，研制出一种特别针对树苗的营养液。

半年后。

树苗还是没长大一点，连叶子也不长了，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方瑶有照顾树木的经验，听她的话，楚秋带着林竹把附近的茂盛的花草清了一些，免得分食树苗的影响。

姜铭轩来过几趟，和小树苗说话，和季时鄞也谈了几次。

一年后。

基地已经恢复大战前的繁华安稳，街市热闹，灯笼高挂又是一年新年。

只不过，今年举办的没有那么盛大。

世界树所在的位置，被分化成基地核心。

“你这样等，她有可能几十年，上百年，才会长大，那个时候你已经死去了……”李长青来看季时鄞。

季时鄞淡淡道，“我死的话把我埋在这里。”

李长青长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

这时候，深坑的世界树那边传来楚秋的惊呼，季时鄞闪身就飞奔过去。

深坑里，小白几只都被屏蔽在外，包括楚秋，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小女孩蹲在树苗旁，伸着手指戳着树叶，她这一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长大，还是那副个头模样。

季时鄞闪身过来，“你想干什么！”

“救她啊。”小女孩头也没抬，周身泛起金色光芒，顺着戳着树叶的指尖缓缓流淌进小树苗里。

“这一年我都在这，我似乎真的明白了你说的，人类是很有意思的存在。”

小女孩笑着，话说给小树苗听，“不过，我也明白你为什么对生死无畏，不想救世界了，因为要成为神保护世界太累了，无论好不好都填不满人类贪欲，满足不了世界……”

“但是这一年多，我也认识了朋友，玉婆婆把我当作你一样照顾的很好，所有人都在祈祷你复生……”

“姜灵，你最后保护这个基地，并不是想要救世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里还有你在乎的人，你爱的人，对吗？”

“这个世界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有喜欢的存在，你才会觉得活着有意义，才愿意为他们牺牲对吗？”

“这个世界也有爱你的人，很多很多，可惜，没有爱我的人，我出生就是孤独的，我以为我可以取代你，但最后你就是你，我也只是我，同源不同命，谁也无法替代谁……”

“鄞哥……”跑过来的程勋看着这一幕，眼神询问季时鄞要不要动手。

季时鄞看着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喊来符芝，“把岛上所有好吃的拿来一份给她……”

符芝微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坑底，离开去准备了。

小女孩在树苗旁待了三天三夜，季时鄞和楚秋还有小白三只在不远处守了三天三夜。

那棵一年都没变化的小树苗在小女孩的同源灵力滋养下，终于有了长大的痕迹，枝叶上有金色流光。

“等她回来的时候，请帮我转告她，我把我的命给她了，替我照顾一下地心世界的那些异兽们，要让她永远都记得我，最好给我也立座雕像。”

小女孩指着坑上边，被规划出的广场上那座巨大的雕像，笑着道，“像那样的。”

这座雕像，是江雪枝和秦落他们带着基地的幸存者们，自发建立打造的。

是姜灵。

纪念雕像，还立了一座纪念碑，和世界树一起，被规划为基地核心广场，由崔由符芝等人亲自带兵看守。

“糖葫芦很好吃，多给我放点糖葫芦。”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后，小女孩的身子开始消散，她不以为然，吃着手里鲜艳的糖葫芦，“记得，把你们的异能都归还给世界树，至于你们这些人愿不愿意归还就是你们的事了……”

身影完全消散，声音逐渐淡去，还挂着两颗山楂的糖葫芦带着棍掉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世界树开始以肉眼速度生长，枝叶又变得流光溢彩。

不远处，一群人怔怔发呆。

末世后，在这混乱的末世里他们已经什么都见过，再如何都不会惊讶。

可对于眼前这种以命换命的情况，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楚秋轻声问，“把异能还给她，如何还？”

“把你们的血滴在树上，它会自动吸收。”方瑶道。

她这一年，带着人研究出了清除丧尸病毒的血清，其余时候全心都在世界树的研究上。

世界树是个很神奇，难以用正常情况描述的存在，它是万物之灵，万物根源，这世间一切的起始。

它以自身灵力哺万物，也需要万物来滋养它。

“末世之后人类觉醒的异能也跟它有关，所使用的力量都跟它息息相关，它最后变成树是因为灵力耗尽枯萎，小女孩把自己的生机给了它，让它重新散发生机活了过来，但想让它恢复真正的世界树，把异能的灵力还给她是一种可能……”

但也只是一种可能。

因为他们谁都不了解这棵，传说中的世界树，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存在。

“把异能给它，异能者就会失去异能，成为普通人……”

人类都习惯了拥有异能的强大和便利，若要剥离，变回一个普通人……

人性难以预测。

方瑶对此，也做不出什么确定。

“我愿意！”楚秋声音冷厉不已，“谁不愿意，我就把谁抓来杀了！”

她把姜灵当命根子，这一年也跟季时鄞一样，每天都守在这里，有能救姜灵的办法，她也和季时鄞一样，会不择手段地去试试。

江雪枝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别急，我相信他们都愿意，会有办法的。”

就像这一年来，他们没有人去说，也有异能者不断地来到这里，想把异能的能力输送给世界树。

他们都是自愿的。

“我先来吧。”

这件事说开后，蓝成安第一个来到这。

他本就是祭品，托姜灵的福活了两世。

够了。

他走向那棵散发着蓬勃朝气的世界树，双手掐印，浅紫色的异能流动，形成一个印记。

“这是……”白秋风看着他打出的符号，瞳孔骤缩，“是献祭术……”

“蓝成安……”

“这是龙承道教给我的。”

蓝成安的声音打断想阻止他的陶令深，他道，“一年前我就该这样做了，我心甘情愿，你们不用劝我。”

这一世和姜灵初相识，他就说过，若姜灵可以保护他们，他这一生自愿奉姜灵为主，永远追随。

他已经多活了一世。

多活了一年。

够了。

法阵成，蓝成安割破自己的手腕，任由鲜红的血源源不断被阵法引进树根。

但他并没有死。

在最后一刻，世界树哗啦啦地摇晃着枝叶，割断了和他之间的联系。

“世界树有意识……”东野稚惊异道。

会是姜灵吗？

他们都去问了，但世界树没有任何反应回答。

季时鄞垂眸，“把蓝成安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