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不好好也体现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换过三四次乳母，每一任乳母离开后不久都不明原因暴毙而亡。

小公主从降生至今，不见哭啼，不见睁眼，若非脉息还在，都要误以为生了意外。

宫中隐隐有流言蜚语传出，但很快又被扼杀了过去。

民间百姓更是无从获知，因神音皇后自来仁慈爱民的名声，焚香祷告，期盼神明降临，庇佑公主平安。

宫中御医无能，元贞帝便广揽名医，民间医者无数，能人众多，他深信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即便是要杀入阎王殿，他也会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老天似乎偏要跟他开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笑，皇后为了照顾女儿，本就虚弱的身体越发枯槁。

元宵日，阖家团圆的日子，昭宁王得以入宫觐见，这一年他才堪堪满十五岁，虽年少可举止间隐隐可见冷睿风范，这大概是战场上才能滋养出来的，也就只有那样的环境才能迫使人以极快的速度去成长，去捍卫，去创造独属于自己的一切。

自除夕宴后他便无数次递请折子，想要入宫见一见自己的姐姐和刚出生的小外甥女，可是皇后却以身体之故婉拒不见。

只是这次百日宴席，他总算得到面见的机会。

如他梦中所想那般，小外甥女果然长得雪肤玉肌，跟个漂亮的雪团子一样懒洋洋地躺在襁褓里，长大后定然能跟他姐姐一样，倾国倾城，美丽得不可方物。

睫毛卷翘又密集，在眼睑下覆上一层阴影，小小的唇瓣嫣红嫣红的，唇靥弯弯如月牙，像是梦见了什么在笑。

她怎么一直在睡？

他问过姐姐。

姐姐却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却跟光影在她身上融化了一般，圣洁如同神女。

元贞帝传召，扶危没有多待，留下长命锁，那是给小外甥女精心准备的百日礼。

那块玉石，通体晶莹圆润，白璧无瑕，触之温润，是难得的天山玉，还是他在和西戎一战中从天门山上意外所获的。

小心翼翼地挂在外甥女脖颈，那小小的脑袋就拖在自己掌心中，脆弱得像春日里含露绽放的花骨朵，甚至都没有他一只手大，又软又轻，仿佛轻微用力便能够折断一样。

战场上如何刀光血影都没有如今这般心惊胆战，扶危离开前手心还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精神却是兴奋又难得的雀跃。

心底自然是难言的满足，这或许是因为世界上多了一个和他血脉相承的连接。

因先帝错信奸佞，家族早在他还不知事的年纪便已悄然没落，自幼便和姐姐相依为命地长大，如今多了这么一个纽带，总觉得他再长大一些，像姐夫那样成熟睿智，那应该就能护着她，为她除去前方一切流言蜚语，万险艰难，无论如何。

是的，无论如何。

他们才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