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舱室大小将近二十个平方,装饰得颇为豪华,室内有淡淡的松香味,桌椅胡床一应俱全,还点缀着几盆大小不一的绿植,一扇一人多高的水墨屏风将舱室隔成内外两间。
进了门,青衿将门掩上,原本笑意晏晏的脸上转作一片歉意,对夏牧说了声“姐姐稍待”,随后望着室内轻唤道:
“……谢郎?”
一个翩翩公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身广袖博带,头束白玉冠,天庭饱满,鬓若刀裁,一双朗目中神采奕奕,身姿俊逸若翠竹临风。
“青衿,我等你许久了。”
青衿几步上前执住他的手,俩人四目相望,那空气中流动的情愫浓得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夏牧自然不是瞎子,她轻咳了声。
青衿醒过神,赶忙拉着心上人的手来到夏牧面前,为之介绍道:“谢郎,这位是雍州来的飞花姐姐,姐姐,这位是……”
没等她说完,夏牧笑道:“我猜应该就是你之前所说的谢大家?”
“姐姐你都知道啦。”青衿瞬间羞红了脸颊。
青楼佳人和才华横溢的浊世公子,这有什么难的,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么。
“初次会晤,在下江夏谢言,不胜荣幸。”谢言双手并拢置于额头,又下移至胸口,大大方方的躬身一礼。
客套几句后,三人在一张桌案前落座,青衿一时失语,便素手执壶为二人倒茶,夏牧见她面色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道:“谢大家有所不知,青衿妹妹为了见你可是大费苦心,在小船上就找我这个陌生人攀谈,想必那会儿就打算拿我做个挡箭牌了。”
青衿一听这话,连茶水都溅了一些出来,谢言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却只是脸红,双手飞速放下茶壶,对着夏牧就是一个大礼:“请姐姐万勿着恼,青衿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夏牧早托着她不让她拜下去,笑道:“没什么可恼的,成人之美不挺好的么。”
重又落座后,青衿脸上红霞渐褪,轻声道:“其实初见姐姐时,青衿并未有那层心思,真正有这想法是登船后见那黄门对姐姐卑恭有加,而且姐姐又是从雍州来,和昌黎城里毫无瓜葛,这才……”
她说着又瞧了谢言一眼,声音越来越小:“在小船上时我确是心头烦闷,对姐姐又心生好感才主动上前搭话,只因谢郎先前传讯与我,叫我想办法屏退旁人独自进妆阁,可汪管事把我看管得很紧,实在找不到好的法子……”
“教这位姐姐见笑了,”谢言接过话头,眼神始终不离青衿,温声说道:“我也是使了些银钱,叫眠月楼的人特意留了这间妆阁给岫云楼用,这才能有今日之会。”
“可是,”夏牧喝了口茶,忍不住问道:“你们俩要见上一面很困难吗?”
或许是来自谢言的宽慰,青衿自在了许多,幽幽的开口:“姐姐有所不知,以谢郎之才、这昌黎城里任哪家青楼都会将他奉为座上贵宾,可自从我赎身被拒后,岫云楼便禁绝谢郎登门,且不许我踏出岫云楼半步,若不是今日冯府发的帖子,我也没这个机会出来。”
夏牧略略点头,她大概懂了。岫云楼不放人,还不是因为青衿是他们的摇钱树。
“说来这岫云楼也是不通常理,”谢言皱了皱眉,他即便皱眉也不失了君子风度:“我为青衿赎身乃是你情我愿之事,赎身的银钱也绝不会让岫云楼蚀了本钱,况且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不知你这主家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青衿也点头道:“嗯,之前也时有姐妹被恩客买走做舞伎的,我也问过管事缘由,但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让我断了这念头。”
夏牧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谢言的话里隐隐的还是把女子当作货物一般,他的不满听起来更多像是对岫云楼拒绝这笔买卖的不满,可又听青衿接过话头后,她感觉自己像是想多了……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吧,连青衿这个当事人都习以为常,她一个局外人较什么劲?
正揣着心思,又见谢言抚上青衿的手,柔声道:“无妨,待今夜过后,我们俩人就能长相厮守了。”
青衿含羞一笑,眸子里几乎拧得出水来了,让一旁的夏牧看得牙酸,很是煞风景的问道:“你们这是要私奔啊?”
饶是青衿胆子再大也不好接她这句话,头都快垂到桌子底下去了,倒是谢言神色自若,语气里带着几分潇洒不羁的应道:“在下已备好船只,只需今夜泛舟顺流而下,就能带青衿离开燕国。”
“你要娶她?”夏牧话到嘴边,随即发出灵魂一问。
青衿闻言抬头,面色由惊慌化作了小心翼翼,可她一双剪水双眸里却满是期冀。她从不敢问的一句话却被夏牧冷不丁的问了出来,这使得她措手不及,可她无疑是期待这个回答的,试问哪个女子没憧憬过自己的心上人说出“嫁给我吧”这句话?但俩人的身份却如鸿沟天堑,她想听又不敢听。
青衿的心都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