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的额上涔出豆大的汗珠，脸色煞白一片，惊恐无状的连连点头，夏牧缓缓松劲，他立刻答道：“吴家集，吴家集！午时不到，午时，别杀我，这都是、都是冯家的人干的！”

“是你报的信么？”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邓玉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血从右手背上汩汩的往外冒，疼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无奈？你把卖主求荣称作无奈？”夏牧目光一寒，缓缓拧动飞花刀，邓玉立时嘶哑着嗓子啊啊的叫唤，一迭声的说道：

“我说、我说，我是在吴家集遇上他们的，然后，然后我鬼迷心窍，偷偷给冯府报、报了信……”

“他们是谁？”

“二殿下，然后就是那个女的，曾是东宫的织娘，还还有个男的，我之前也不认识，”邓玉疼得跪趴在竹席上，涕泪直流：“我是两日前才遇到他们的，绝非有意，我也是去吴家集避风头，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欺瞒！”

“所以，你之前在东宫任职？”

“对对，我是东宫的黄门令，那日太子、太子殿下自缢后，我就逃出了东宫……”

夏牧把这些碎片信息拼凑到了一块儿，大概就是这邓玉碰上冯昱他们后，用了些法子获得了冯昱的信任，他是太子身边的旧人，冯昱肯定与他相熟，然后此人便偷摸向冯府报讯，引兵在吴家集把他们几个堵上了，这个推断应该八九不离十。

“另外那俩人呢？”夏牧继续逼问，这是眼下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

手下使了使力，邓玉疼得五官都挤作一团，他又不敢大声叫，嘴里咝咝抽着冷气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叫叫李冲的见机得早，冯府的人没到他们就逃、逃了，岑氏女受了伤才被抓住，二殿下和那个李冲不知去向，广平公留了人在吴家集附近搜捕，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夏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上午临出城时在城门口遇上的那队骑军……一念至此，她立时就把牙关咬紧了。

那八成就是冯府派出的追兵！

再看向邓玉，夏牧胸中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李冲机警，方才她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晚晴一人的尸身了，费尽心思差点儿在那巷道里死掉，运气好才碰上拓跋燕然将他们送出了城，结果，结果却毁在这么一个阉人手上。

“……饶了我罢，饶了我，这都是那广平公，那冯朗干的，”邓玉一副凄惨状，苦苦哀求：“求你，你是二殿下的身边人吗？我求求你了，别杀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念在我服侍太子殿下多年，别杀我，我我还有许多银钱，我都给你、都给你，我一时糊涂，我只是想活，别杀我……”

“想活？”夏牧盯着他，只一句话便拆穿了这人的虚伪：“你都逃到了吴家集，想活还不容易吗？你给冯府报信不就是为了点儿富贵？晚晴不想活么？难道她就该死？你们可有一人饶过她？”

邓玉噎住。

他仿若感觉到了夏牧的杀机，忽然声色俱厉的喝道：“你们这些鲰生流民、你们的贱命能有我的命值钱么？！你敢杀我？你杀了我广平公一定不会放过你！不若你我做个交易，我———”

飞花刀一掠而过！

一蓬污血溅射在竹席上，喉咙被切断的邓玉颓然倒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到死都不敢置信。

夏牧用他的衣袂拭去刀上的血渍，只轻轻一抹，飞花刀明亮如雪，不染半点污迹。收刀入鞘的夏牧起身而立，看着邓玉的尸身，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于杀人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倒忘了问他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蹙着眉，有些遗憾。但这遗憾并未持续多久。

屋外脚步声急，邓玉死前的动静终是引来了旁人，自知无法善了的夏牧掉头看向屋门，目光冷凝一如掌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