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胡服男子这时走上前来看她一眼,皱眉道:“毁不毁容的且不说了,她若再不医治,怕是性命不保。”
冯昱闻言惊骇的看向李冲,后者沉重点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李冲没动。他何尝不清楚,但他们几人身份已暴露,他不敢冒险,尤其带着岑晚晴,他更是一丁点儿风险都不想冒,可眼见夏牧伤成这样他又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的脸色很难看。
夏牧心里很明白如今的处境,何况现在还走脱了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来追兵。她抓住冯昱的手,费劲的说道:“……不能冒险,你们得,得尽快出城……”
“可你怎么办!”冯昱非常坚持,“我不要一个人走!”
踌躇片刻的李冲咬牙道:“我去想办法!”
“还想什么办法,”身旁的高大男子闻言哂道:“等你赶回来她血都流干了。”
那个有着一双绿瞳的年轻人早已侍立在男子身后,男子冲他招了招手,他很快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双手递过。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先给她止血。”
李冲双手接过道了声谢,也没时间客套,他小心的把夏牧扶起来,可见着插进她背部只剩个刀柄在外的那把刀,他又犹豫了。
要上药就得先把这刀拔出来,可这么深的贯穿伤,稍不留意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对于夏牧来说不死也残,他不敢下手。
男子一望便知,摇了摇头后,他走上前示意李冲让开,然后跪坐在夏牧身后,撕拉一下扯开她的衣衫。
冯昱一见就要说什么,却被李冲用眼色止住。只见她背上的创口处已经变成了褐红色,刀身尽没,殷红色的血迹蜿蜒爬满了象牙白色的肌肤,看去很是怵目。男子右手握住刀柄,左手先把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拨至左肩,再用手指摸了摸刀刃入体的方向,随即右手迅速往外一起!
夏牧痛哼了声,额头上涔出细密的汗珠,鲜血再从创口处迸溢而出。
男子向李冲一伸手,后者赶忙把药包递上,他极快的撕开药包,利落的把药粉均匀抖落在她身体前后的创口处,出血量眼见得少了。然后他又用手搓揉创口周边,待触及夏牧前胸的创口时,他的手法依然很稳,且没有丝毫停顿,经他这么几下一弄,夏牧只觉伤口处的痛感渐消,代之而起的是一丝丝麻痒感。
“谢谢。”夏牧低声说了句。
脸上又在被人擦拭,从手的触感来看,她能察觉到这不是冯昱的手。
“可以睁眼了。”男子的声音浑厚而有力道。
夏牧缓缓张目,久违的光亮被眼帘揭开,眼前出现了几张人脸,冯昱的,李冲的,还有一个五官硬朗、眉骨下带着条伤痕的陌生男子。
“……姐,你怎么样?!”冯昱神情惊喜的问道。
眼睛有些干涩和发热,但应该没什么大碍,夏牧虚弱的冲他笑了笑:“我没事。”
说完她又问李冲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久候不至,我便让晚晴留在那边,自来寻你,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打斗声。”
夏牧挣扎着欲起身,“我们不能呆在这儿,刚才逃走了、逃走了一人,很快就会有追兵来,我们得赶紧走,尽快出城。”
她才说了两句就因为牵动伤势而蹙紧眉头。此时的她尚不知道,逃走的杜大有不敢回军营,也不敢再趟这滩浑水,第二天天一亮就干脆离城南下,过江往山阴投奔他的同乡去了。
听了她的话,李冲面有难色道:“我刚打听到的消息,城门半柱香之前已经关闭……况且你的伤,眼下实在不宜劳顿远行。”
“是呀,你得先把伤养好。”冯昱扯着她的手就不放了。
城门已关,这着实是个坏消息。如今人生地不熟,几个人的身份都已暴露,若是她不受伤,要说藏一晚上倒也并非难事,可眼下怎么办?
夏牧一边思忖一边摇头说道:“皮外伤,两三天就好。”喘息了几下,她看向静立一旁的男子,认真的说:“多谢这位……壮士出手,大恩不言谢,请问能否留下姓名,他日必有回报。”
“壮士?”男子重复了下这两个字,他玩味的看着夏牧,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慢慢的答道:“我叫,拓跋燕然。”
李冲一听面色都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拓跋?你是魏国宗室?!”
冯昱手指着风骨奇伟的男子,半天说不出话,他是皇子,自然知道拓跋这个姓氏代表了什么。这十余年来灭夏灭凉,连续击溃北方诸胡,气吞万里如虎,乃是他燕国的最大敌患。
男子身后的绿瞳年轻人无奈的接了句:“主人,在敌国国都就这么报出自己的名字,真的好么……?”
拓跋燕然眼里根本没有旁人,他只看着夏牧,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又开口道:“要出城啊?我帮你啊。”
巷道里的风吹拂起夏牧的长发,她半仰着脸,静静的看着他。
这是夏牧与拓跋燕然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