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不是有先生吗?屋中暗了,去院子里吧。”陈上泇拂去木凳的灰尘,提着往外走,少年紧随其后……
“我只是少爷的陪读,夫子是不会管我的,再说,夫子的教学是依着少爷的,我早将现学的那本烂熟于心,不是我道少爷的不是,只是依着那般,怕是后年都赶不上。”少年撇嘴道。
陈上泇回道:“行,我可以指点你,不过这事你最好守口如瓶。”
“为何?”少年扬起脑袋,一脸疑惑,看向正大口咬着红薯的陈上泇。
“为你好。”陈上泇轻飘飘地答道三个字,这些日子的摸爬滚打,他对官场虽了解的不深,可众人的不友善他也能感知到一二,总之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避之不及,若少年也意在入仕,与他保持距离或许能让他顺畅些。
“行,泇哥,为了报答你,以后若是有好吃的,我都会分你一份!”少年高兴地在凹凸不平的院子里跑跑跳跳,溅了一身泥。
“对了,我还没正式的介绍过呢,我叫蒋皓一,我爹在城郊种地,我娘是裴府的婢女,我八岁进了裴府,成了少爷的伴读,我的梦想是读遍天下书,走遍天下路。”少年洋溢着笑容,眼里是对未来的憧憬。
陈上泇一边啃着红薯,一边勾起了回忆,小时候,曾偶然听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从此,他便将此奉为圭臬。时间久远,他已然忘记是从何处听到的,只记得大家追着他叫“帝师”,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过了几日,是难得的旬休,陈上泇日上三竿才起身,昨夜晾在院里的官服平整地置于桌上,袖口那团如麻的补丁也换了块与官服相似的面料,针脚藏在里侧,如同新衣一般,陈上泇会心一笑……
日子便如水流般静谧地流着……
陈上泇仍在翰林汇兢兢业业,蒋皓一月会来上几次,他得了裴府老爷的允许,正为来年科举而苦读。
滴水穿石,铁杵磨针。阳舒寒用十年,叩开了青云路的大门,之后于他,便是云霄万里扶摇直上。
最初之时,未林国地处十国中心之位,各国贸易往来皆聚于此,加之未林国方寸之地,自身亦有很强的对外贸易之需,因此未林国商贸如日中天,造就了一批批商贾之家,而阳家是公认的十国第一商。
唏嘘的是,未林国以商贸立于十国,却将商人视为尘土之辈。
阳家之所以在众多商贾中脱颖而出,是由于一种特质的水晶灯塔,水晶灯塔原材珍贵难寻,制灯手艺也是繁琐复杂,一座价值千金。在黑夜燃着的水晶灯华丽璀璨,闪烁着五彩斑斓的亮光,如同幻境。
士农工商,坚如磐石——这个高悬在每个商贾头顶上的传统,正如水晶灯塔般,让未林国呈现出繁荣盛世之华,可若是有一天水晶灯塔支离破碎,一切都会恢复枯败之象……
当日,仅凭一封国召,未林国便不费吹灰之力将十余座城池揽入囊中,这让国主温亓名声大振,他国之人皆言温亓终不再只是个躲在安乐窝里的窝囊君主。
撼动盛安国以国召为未林国谋利的,无非两点。
一是未林国本就是弹丸之地,多几座城池对盛安国毫无影响,二是未林国许诺,运往盛安国的农作物途径未林国免除关税。自会吸引更多民众前往盛安国,盛安国以政势换得经济效益,何乐而不为呢?
两国看似两全其美的交易,只有未林国的民众面露难色,未林国亏掉的关税转移到国民身上,更为确切的说,是转移到了商贾身上。
阳家缴纳赋税常年位于商贾之首,因此得了个国商之名。这国商之名让阳舒寒能有偶尔进宫面圣的机会,也为他献策提供了捷径。虽习得治世之才,可他的商贾身份,始终为宫里的蛀虫所不耻……
明月国亡后,阳舒寒极力向国主进言向盛安国递信,言明局势,为国陈情。虽最后有所失,但温亓不以为意,于他而言,未林什么都缺,除了财。只要他一下令,便有大把的商贾争抢进宫。此事倒也让他对阳舒寒有了赞赏之意,阳舒寒似乎不止能保他奢淫骄纵的生活,也能让他得个贤明之名,被利益所诱,温亓破例赐官于他。
“恭喜公子,得偿所愿。”枫岳难掩喜色,宣旨的公公一出府,便对着阳舒寒道。
阳舒寒满面春风,心中所想更为坚定,若是磐石,他定要做那第一人。见阳舒寒不答,枫岳起了他意。
“公子,这么好的事情,是不是得去找尧姑娘庆祝一番啊?”
阳舒寒白了枫岳一眼,转身离去,嘴角藏不住的喜色,枫岳也在原地偷笑。
“藏什么藏,我打小就跟着你,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他朝阳舒寒背影做了个鬼脸,止不住的说:
“不过今日,天气真好!”跟上前去的时候,他见廊桥边的迎春花也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