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抚着胸口高声道:“不嫁也得嫁!昨日若不是哀家出手,淮儿只怕会被你害死,哀家万万不能让你留在宫里祸害了陛下!”
“祸害?”我气愤地拉下肩上纱衣,白皙单薄的肩膀之上,一片刺目的红痕裸露在外,格外狰狞,“到底是谁祸害谁?若非他强迫,怎会留下如此伤痕!姨母万般皆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子,可你何尝真的了解过他?你真的懂你的儿子吗?太后娘娘!”
太后惊怒异常,看向我肩上的痕迹,一向庄严肃穆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隙。她睁大了双眼,惊道:“秦思合,你这般不知廉耻,怎会是云端的女儿?哀家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么恩将仇报,这样对待哀家!”
我扯回衣裳,冷笑道:“姨母还要儿臣怎样才能够满意?难道这些年儿臣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了哥哥的大业,我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搭了进去,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就算他举兵造反让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我也未曾怪罪他半分。儿臣只想平安抚育昭阳公主长大成人。儿臣不愿再理会其他,也不愿改嫁,不会碍着姨母。就算是这样,姨母也不愿成全儿臣吗!”
“有你在这宫中一日,淮儿便不得安宁!那日若不是在星辉宫亲眼所见你与淮儿所行苟且之事,哀家怎会相信!”太后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忍不住咳嗽起来。芙如连忙上前拍打着太后背部顺气。
“你这妖孽,从前便是将文庄帝死死迷住,如今又来祸害淮儿!今日,哀家非打死你不可!”太后张牙舞爪抓起身侧瓷瓶向我扔来,一片清脆破碎之声。
“太后娘娘请三思!”芙如姑姑忽然将我往后推了一把,护在我身前,不顾满地碎瓷片,径直跪在地面,“秦家于陛下有养育之恩,陛下又与公主从小一同长大,兄妹情深,若您贸然伤了公主,怕是要与陛下母子离心啊!后宫流言纷杂,若被天下人知晓,陛下难免落得个欺侮恩妹的名声。太后娘娘,今日局面来之不易,还请太后娘娘勿要冲动!”
太后气势汹汹地看着芙如,三五下呼吸间,竟然一言不发,进气少出气粗,面色愈发惨白,额头汗珠凝结而下。芙如见状立马起身,膝下有血珠侵染裙角。
“太后,保重身体要紧!”芙如又转身看了看我,示意我快走。
我的目光冷冷扫过芙如,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若无其他事,儿臣就先告退了。一应事务还请姨母打点周全,切莫坏了哥哥清誉。”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慈宁宫。
回到星辉宫,我命楚烟悄悄清了清茉前来。太后给的幽兰秘药药力甚猛,从前想着总是能暖情促孕,此次却已产生幻觉,不得不请弄清楚这究竟是何物。清茉见多识广,连北疆的奇花异草都认得,应该也能对此略懂一二。
为防万一,我让楚烟拿了碗清水候在一旁。清茉打开黑匣,那幽幽香气便飘忽而出,令人心潮澎湃。不过我昨日已闻许多,今日反倒没有那般动容了。
清茉紧蹙双眉,从随身携带的药盒中取出一枚银针,扎在指尖,圆润的血珠瞬间冒出。她双膝跪地,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殿下,此香膏乃是宫廷禁药,殿下如何得来?”
“这是从前本宫偶然得到的,并不知其为禁物。你且说说,此药有何用,为何要被禁?”
“回殿下,此香名为‘幽兰’,前朝后妃多用来争宠生子。侍寝之时或熏烤于香炉,便会促成男女交合。且若长久使用,会让使用者容貌焕然新生,但也多会对此成瘾,最终消耗而亡。若侍寝之时涂抹于身,便会促成女子受孕,且连用三日以上,可得多子。但是此药过于猛烈,若是连用多日,母体必然受损,加上多子消耗,母体多撑不到足月,最多四个月便会小产。连用七日以上而得子,必定会母子俱损。因此,自前朝以来,幽兰已被封禁,后宫有偷用此物者,也大多不清楚具体的功效和用法,或香消玉殒,或一尸两命罢了。”
我忍不住内心激动,拉住她的手问:“那若是只用过一次,涂抹于身,也会对使用者有损?或会导致早产?”
言语之间,清茉已经抬眼直视我,语气严肃:“殿下从前可是自己用过此物?”
我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并不作回答。
清茉又道:“若如殿下所言,只是催情促孕,并无大碍。但若母体亏虚,早产也是有的。”
从前我两次有孕之间不过间隔三个月,想那时身子还未恢复好,又用了药物促孕,因此亏损了。我用药之时,若是早料到会早产下死胎,当初是绝不会对太后言听计从的!
想到此,我悔恨不已,又问:“你方才所讲,尽是对女子损耗,男子用了此物,可有不妥?”
“自然是有的,长此以往,便会精气亏损,消耗而亡。”
原来太后早就对迟暄动了杀心。太后从前将此物赠予我,只是简单提一句涂抹于身,并未告诉我禁忌和损害。我那时单纯地以为,她是迫切地想要我生下皇子罢了。若是我一时放纵,多用了此物,迟暄和我便会双双殒命!难怪太后会如此生气,她这是在心疼她的宝贝儿子,而丝毫不管我和迟暄的死活。
“本宫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我疲惫不堪,扶额道。
“今日之事,奴婢定会守口如瓶。殿下若是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可再来传奴婢。”清茉温顺地退下了。
近来波折不断,我不能再如此随波逐流下去,为求自保,我是该在后宫之中有些自己的势力。
太后再也不可信,皇后也虎视眈眈。虽然并不明白为何管文仪一开始便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大,但是她既然已经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只是眼下,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法子对付管文仪,也难保她不会再使些手段来折磨我们母女二人。要想处置皇后,何其艰难。虽然哥哥并不喜皇后,但是中宫之位牵扯广大,她的母族正当圣宠,不敢轻易动她。
想要彻底扳倒皇后,还需哥哥坐稳了皇位,到他再不惧怕管氏一族之时。否则将来,迎接我和安儿的会是更不为人知的很辣毒手。眼前暂无可结识之人,我也该在后宫众多走动些才好。
我紧锣密鼓写了信件送出宫去。一封至盛府,一封至秦府。
我请了盛延帮忙寻找长安喉疾的解药。眼下,父亲已无实职在身,盛延是我在前朝唯一信任的人。盛延去过北疆,如今手下也有些人手,大概不难办此事。另禀了父母亲后宫之事,让他们多加小心皇后母族,阅后即焚。
后宫生存艰险,迟暄,姐姐,若你们在天有灵,总该庇佑我和长安一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