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滞重，森林寂静无声。

一只树上的乌鸦打破沉寂，嘎嘎地叫起来。透过雾气，它看到两个人正闲庭信步地走来，是一对父子。

“爸爸，哥哥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柯林望着树上的乌鸦问了一句，乌鸦也站在上面俯视他。

“快了，就快来了。”

金的语速很快，每个音节都像挂着铅坠一样沉重。

柯林狐疑地望着金的下巴，觉得他又在搪塞自己。他低下头，斜瞥一眼父亲的手，心想：也许，他是在骗我。

柯林的手感觉到一股湿润，那是金手心的汗。他知道，金撒谎的时候手心就会出汗，就像过去的许多个夜晚发生过的一样。他回想起

“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啊。”

可是当柯林的小手探进金的大手，感觉到一股潮湿的气息，他也就明白了。他明白孩童的无力，明白自己的权力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行驶，比如把商店里最大的蒸汽火车买回来，比如……，这些是属于他的权力，他确定能成为现实。但是留住一个一定要去远行的人，他做不到，就像他想把月亮带回家养在鱼缸里一样，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柯林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在那里，他像一个建筑师，可以用自己的权力和想象力，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可以理解，一切都尽在掌握，就像一个熟悉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老农。

但是，他不可能想象的到，也从未想过：他们兄弟、姐弟之间，也许再难见到了。

一路上都在雾中穿行，柯林的头发一片白，像戴着一张白色的纱网；濡湿的头发结在一起，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鼻尖上，脸上，腐叶遍布的地上。父子俩走的不快，金要配合柯林的脚步，还要小心脚下的气根和可能会从雾中出现的树枝。

“这边。”

金拉着柯林的手绕过一个小水坑，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左边的路通向一个湖泊，右边的路通向码头。他们站在路口，望着左边的路，回想起上一次去湖泊时遇到的一个怪物。柯林一哆嗦，催促金赶紧走。

“那一定是一条鳄鱼。”柯林说。

“哦？鳄鱼的头上可不长角。”

“那你说是什么？”

“……那天我不是说了吗，儿子？我也不知道。”

“唔。”

越往前走，路越宽阔，视野也越清晰。地上的树叶映着微弱的光斑，就像晨曦的光一样。可就算是这点儿光，也让柯林有种从黑暗中逃离的感觉。从刚才开始，湖中怪物的形象就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浮现，现在，这光就像圣光一样，让他觉得上帝就在身边。

在他们能看到海平面的时候，金决定停下来，坐树墩上休息一会儿。树墩周围长着五颜六色的小蘑菇，柯林趴着地上观察它们，就像观察屋后的蚂蚁一样。金坐在一旁看着，提醒他不要用手摸，更不要放在嘴里。金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眼前烟雾缭绕，远方海水汹涌，视野里的大海像一锅冒烟的沸水。这已经是第七次来码头了。前几次都是失望而归，至少这一次，他希望能看到椎名纺一行人归来的消息。但似乎还是没什么让人感到兴奋的迹象。金拿开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然后站起身来。

“走吧，儿子。”

“哦！”柯林高兴地爬起来。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让金觉得心惊肉跳！因为这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听过；而陌生，是因为它本不该在这里响起：

“金大哥？”

金恍惚间回头，在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一刹那，金震惊到浑身颤抖！因为这人——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尼克！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