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船上生平最讨厌的事莫过于睡梦中被人吵醒,更何况今天做的还是美梦。但是当他睁开眼,看到三个惹不起的主儿,也就把冲到喉咙的脏话给咽回去了。
“什么!”老船长一瞪眼,“把船开回去?现在?”他几乎叫起来,身体一阵颤抖。
“嗯。”帝简懒得解释,“马上调转方向,开回去。”他拍拍老船长的肩膀,威胁道。
老船长怎么会听不出这番话中的凶狠?他老练地移开目光,不与对方对视。此时,他的目光投射之处,一张弓,连同一支箭斜挂在墙上。“可是……”老船长张开干涩的嘴巴,“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少爷。现在要转向是否有点太晚、或太早了?我得在指定的时间把船开到玛歌,否则,我失职不说,一旦耽误整个审判工作的进程,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啊……”
“船长,你别误会。”绿蒂解释说,“你只需要把船开到上一次停船的地方就可以了。我们会在岛上下船,到时候你再转向就行了。我想,这艘船的航速还没有到极限,你只需要极速航行,按时到达玛歌绝对不成问题。”
老船长狐疑地打量着绿蒂。“可是你们当时怎么不下船?”他刁钻地问道。
“你的话真的很多唉!”安娜生气地说,“让你开回去就开回去!不要那么多话!耽误共济会的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这时,房间的窗户“哗”地一声打开了。三人移目过去,发现帝简正站在窗户前,手里握着一张弓,他把箭搭在弦上,把箭矢对准外面深邃的夜,开始拉弓,弓臂逐渐弯曲,在压力下吱吱作响,随着“嗖”地一声锐响,箭离开弦,向着黑夜飞去……
“我的弓不错吧?”船长骄傲地说,“这是游牧民族用的角弓,两年前一个朋友送我的礼物,还没怎么用过,但是保养工作我可没落下。”
“是么?”帝简望着窗外,心不在焉,“你的弓再好,能阻止我放回头箭吗?”
老船长皱起眉头。“什么?你说什么箭?”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身向窗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微弱的海风从窗户涌进来,带来一股咸咸的味道。此外,他还看到一缕白雾飘进来,慢慢消散。
忽然,老船长看到白雾猛地收缩,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穿过。但是他还来不及想,一支箭就已经飞到他面前了。
箭矢离老船长的额头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它不停地旋转,发出“嘶嘶”的响声,就像蛇吐信的声音一样。老船长双腿发软,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就像真的在面对一条蛇一样。箭的转速渐渐慢下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船长,看看是不是你的箭?”帝简提醒道。
马歇尔船长惊魂未定,注视着帝简。渐渐地,那张皱纹细密的脸上,惊惧之色一点点退去,又复归于镇定,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愤怒。
他没有低头看掉在脚边的箭,而是转身走到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三角帽,郑重地待在头上。“我知道了。先生。”他正正帽子,背对着三人说,“我会让船按照你的意愿行驶。现在,我就去驾驶舱好了。”他走到门前,打开门,然后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三个不速之客一眼。
绿蒂捡起地板上的箭,上下打量。箭矢周围缠绕的黑灵正在慢慢消散,光滑的表面露出来,明亮夺目。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绿蒂说,“你不该羞辱他。”
“我只是让他看看我的回头箭而已。”帝简耸耸肩,“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乱讲。”他不无得意地说。
绿蒂一把夺过帝简手里的弓,走到墙边,把弓和箭放回原来的地方,连倾斜角度都大致相同。她退后两步,欣赏着这张精美的弓。这时,从窗外传来鸟类振翅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流鸦从窗户飞进来,在屋里盘旋,嘎嘎乱叫。
这次,绿蒂没觉得流鸦烦。
间歇时间
在一片细碎的指责和谩骂声中,绿蒂一行人跳进一艘前来迎接的小船,站稳脚跟,向码头驶去。
年轻力壮的汉子划起船来游刃有余,手里的船桨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清朗悦耳的水声沁人心脾。
薰和都良香站在船后,呼喊着向椎名纺挥手告别,后者立在船舷,手心向外放在胸前,左右挥动。帝简站在船中间,环视着周围小岛上的山石和树木。绿蒂和安娜一左一右坐在两边。安娜麻溜地脱掉鞋子,把脚浸在水里,闭上眼睛,嘴里哼着歌。
“小姐,你的歌声真甜美。”汉子忙里偷闲,扭头赞美道。
安娜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的吹拂,纤细柔美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粉色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一个个缠绕着乐音的字节。
“那还用说。”她不经意地说。
“要不……我也来唱一个吧。”帝简羞涩地建议道。
“你闭嘴!”绿蒂和安娜齐声说。
前面划船的汉子不动声色地扭过头,看到叫帝简的男人已经灰不溜秋地坐下了。汉子心里琢磨:这人唱歌得多难听啊。
都良香和薰还在船尾站着,但不再挥手了。他们看着“弗蕾雅”号一点点远去,消失在岛的一角。然后,他们坐下来,但低头不语,像首次独自外出闯荡的年轻人,有对家人的留连,也有对未来的焦虑。
“谢谢你们愿意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