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我尚幼,体会不到老师的用心良苦,只感到一种特别的苛待。我接过卷子,心里一阵感伤一阵凉。等老师转身一离开,我就对着我的好朋友,悲切地唱:“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不想老师立刻听见了,转身问我:“怎么说?你爹?”我一肚子难过,但抱怨的词儿“我爹只把文墨塞”是肯定出不了口的了,只好唱:“我爹送个王冠来。”老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见他走到了教室门口,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松了口气,对着好友,直接唱那曲儿的最后一句诉苦:“重呀重得唻哎~重呀重得唻!”不料老师立刻返身赶过来:“怎么说?戴还是不戴?不要跟我哭,说女孩子不行,太重了什么的。老师给你的帽子,你怎么说?”逃不过啊!我只好硬着头皮把中间一句补全,唱:“练个硬头顶起来。”老师一笑:“小丫头,一不留神就在这儿滑头——好好练习,别这个嫌,那个嫌的,挑。”
就这样,几位老师都盘算着,怎么把我送进文坛。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毕业的时候,赶上了经商大潮。我领了父命去学商。老师送我离校时,有几分惆怅:“你,学商了?”“是的。反正,卖菜是卖,卖书是卖,卖自己的文也是卖。”老师们笑了:“别想得太简单了。社会是复杂的。”“以后能卖文就卖,不能的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硬来。”“经商,是时代的大潮,写文的事,没什么舍不下的。老师都能放下,你也,把心放宽些吧。”
后来,岁月漫长。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我渐渐理清了身边的杂务,静下来,开始写点什么了。却发现,这些年,我记了太多的流水账,人情债,当我回过头来,在记忆的书卷里翻查四位恩师的姓名时,这里竟然已经缺页损毁了。我,只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记不起,哪怕是姓氏。
九月的蝴蝶俏皮地飞,嘲笑我的谢师花束不能送到位。隔着翻修得我几乎认不出的母校校墙,我依稀记得,恩师说过,毕业以后不必送什么礼物,能有作品发表,便是最好的问候。于是我写下这篇《忆恩师》。也许,老师们能见文如见人,还会象以前一样,欣慰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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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
感谢贺敬之、丁毅率领的文艺团队,给我们带来了歌舞剧《白毛女》,带领数代人走上歌舞大道。回首之时,至今经典依旧。也感谢这些旧作的修复者们的辛勤劳动,让我们再次看到了记忆中的青春花容,那些以为飘逝不复的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