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进了厢房,只见一张巨大的桐木桌上摆满了酒菜,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面色阴沉坐在主位,他往那里一坐,就算不说话,已比十殿阎罗还多上了三分杀气。
这人应该就是武松。
武大郎和潘金莲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武大郎的椅子上加高了一个凳子,他面色惴惴,似是担心,潘金莲不敢见人一般把头埋到胸前,浑身发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主客的位置空着,应该是给自己留着的。
县令则坐在主客位置旁。
还有几个士兵小厮们,端着酒壶在一旁伺候着,想必武松是想让他们做个见证。
看来今天的事,武松不想善了。
其实也是正常,若是嫂子偷人不被人知道也就罢了,但朱武点了出来,武松怎么能让哥哥受辱?
西门庆拉开椅子坐到空位上,笑道:“武都头何必如此客气?”
“请我吃酒还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让县尊大人,你的哥哥嫂嫂都来陪我?”
“不过县尊大人既然来了,你为何不请他坐在主位?”
西门庆的话看似和气,却绵里藏针,句句都在刺激武松的神经。
潘金莲日日在家中与西门庆私会,居然还敢在他哥哥面前行苟且之事,西门庆这厮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强压哥哥低头。
自己今天为哥哥讨回公道,一怒之下忽视了礼制,又被西门庆这厮挑出毛病。
哥哥挑着担子把自己拉扯大,自己今天如不能为他出一口气,还算什么噙齿戴发的男子汉?
武松的胸中仿佛有一口被烧热的干锅,时时刻刻都能炸开。
县令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今天既是庆贺你拔为县尉,也是为武都头接风洗尘!”
“来来来!喝酒吃菜!”
他随即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武松却突然抬手,盯着西门庆喝到:“恩公且慢!我有一事不明,只有问明白了西门大官人,才能吃得下去酒!”
“我听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若做了有损阴德之事,肯定会辞了官身,变卖家产,远离本县。”
“你会如何做呢?西门大官人?”
县令放下筷子,皱眉看向武松,他不知武松搞什么名单,但越想越觉得武松话里有话,表面上看说在是在说西门庆,但也像是在说他,一时间沉吟不语。
西门庆暗道,想让我走?
绝对是朱武给他出的主意。
自己这么大的家业还在阳谷县,随便玩个女人而已,凭什么武松说走他就得走?
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西门庆抿了一口酒,把玩着杯子道:
“始皇帝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但平息战乱,百姓得以安息,你说他是有德还是无德?”
“汉高祖在战场上弃父母子女于不顾,世人都说他无德,可他却造就了泱泱大汉!”
“王莽恭谦有德,百官爱戴,却逼得天下尽数造反。”
“还有太多的例子,我就不一一说了,就单说我吧!”
“在我没钱时,所有人都说我是个无赖,见面了都得唾我一口才走,可现在谁不敢叫我一声西门大官人?”
“我的德行变了吗?恐怕没有吧?”
“所以不管有德还是无德,只要你赢了,自然会有人为你美化!无德也变得有德了!”
这些言论并没有多高深,只是西门庆一直以不学无术的形象示人,从不读书,这几句话足以让县令和小厮们对他刮目相看了。
西门庆藏得挺深啊!
谁说他不读书的?是你没看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