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高温被一场清晨的雨驱散了大半,浓密的成群的绿意在雨帘的朦胧下酝酿出水彩画的韵味。
阵雨过后,湿漉漉的马路上人流车流密集起来了,骑着单车的学生党成串地涌向校园,脸上还满是新鲜和期待。
易忻朦穿着开学的新衣,一件桃红色长袖T恤,搭配灰棕色的牛仔裤,劲头很足地蹬着单车出现在上学路上。她喜欢上衣领口处特别的设计,随性折叠下的一字领,衬得她格外精神。不知不觉间,她比从前更关注衣服的款式和搭配。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几天前,易忻朦就不知从哪里衔来一片期待:跟魏子津分到一个班。她还给自己解释,这样的期待为了更有动力地学习。她又给自己深度分析,她已经纠正过来对他的感情了,变成跟对王章翼一样的良性的欣赏——对,还有王章翼他们,那些她认识的学习好的老同学都分到一个班赛着备战中考才好……
感受着独属于升级第一天的气息,呼吸着第一场秋雨带来的清鲜,易忻朦的面庞挂上了明朗的笑容——这种自信又轻松的感觉真好,期待新老师和新同学的感觉也很美妙,总之不需要像期末考试之前那样紧绷着让自己很沉重的感觉就贼棒!她快乐地豪情壮志起来,满心满眼学习的劲头,像个斗志昂扬要去前线战斗的小战士!
跟往常一样,新的班主任拿着名单去原来的班级带走被点到名字的学生,易忻朦的精神一次次被提起,然后落下。直到进来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老师,眉间显出明显的“川”字,一副很威严的模样。跟其他班主任不一样的是,他不需要同学答到然后做标记,他身旁带着一个专门念名字的同学,负责从第一名念到最后一名,他则扫视着座位上的同学一语不发。
易忻朦在念名字同学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熟悉的老同学刘曦颖的名字,但没有魏子津的名字。尘埃落定,她的心头泛起微微的失落。她还怪希望他们可以分到一个班,那样的话不至于眼睁睁在将来断了联系。
没有如愿,她的心情跟外面的天空一样不晴不阴了。
进入新的班级,班主任指挥了一场非常偏心的座位安排,前十名的同学的座位由他指定,位置锁定在中间两排靠前的黄金地段,其他同学则可以随意选择,可以选择跟前十名里的任何一位同桌,也可以两两选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定。
既得利益者易忻朦很喜欢这种排座位方式,她可以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听课,也方便请厉害的同学给讲题。她的心态因此焕然一新,告诉自己:没有王、魏两名自己熟悉的厉害同学在身边做榜样,也没关系,还有新的厉害同学嘛!
安排好座位,威武严肃的班主任又站在讲台上做了一番思想动员工作,一上午便过去了。中午放学时,易忻朦兜着满脑袋新鲜的“鸡血”,满足地一个人推着车子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天空渐渐放了晴,光芒从稀薄了的乌云中漏出,易忻朦仰起脸去感受萌亮的新光,又经受了微风的吹拂,倍觉天地美好。她心底一阵不安分,又生出一个温柔、多情的分体,怂恿着她放任内心的浪漫情思去眷恋、拥抱此刻的世界……直到,思绪的风筝线紧绷了一下,她才醒过神理性地压制住分体:她要是把时间放肆在漫无目的的怀想上,成绩又该下降了。她马上端正起态度,昂首挺胸继续向前阔步走。
脚步迈着,目光不觉间锁定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是,魏子津!
易忻朦一本正经地按照自己正常的步伐走,她自编自导自以为地把他正常化了,更因此而不觉得自己应该远远躲着,于是,她“匀速”走到校门口时又“恰巧”被人流挤到魏子津身旁、跟魏子津站到了同一水平线。
一切巧合得那样刚刚好。
魏子津察觉到了,侧头瞥了一眼,见是她,回过头抿嘴微微笑了。
她目不斜视,余光却搜罗着一切。
易忻朦为了强调自己的淡定,一直绷着面孔,表现出非常正常的样子。正常地走出校门后停住脚、踏上车,划下小缓坡——正常地。
真的有那么正常吗?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连动作都那么同步!
若是往常,易忻朦定然会避免这种局面发生,毕竟她是那么地注意跟异性同学保持距离、以避免丝毫误会缠身。并且,平常一直注重骑车速度的她,说什么也不会任由自己仅靠单车的滑行势能产生的速度驶过那段路程。
她的行为到底还是暴露出内心隐秘的渴望!
她的脑海中曾恍惚过“奋力蹬几下超到前面去”的念头,但她的双脚丝毫没有动摇,稳稳地停在车蹬子上,一股似是来自未来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提供“舍不得”的能量信息……
那段并行的路程应该很短,现实中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在易忻朦的记忆时空中,这段路程被数倍慢化了——她故作冷淡地微蹙眉头,他不加掩饰地开咧着嘴巴高昂着头,在闹哄哄的学生群中,他们那么近地并驾齐驱,在短短的距离中驶出了长长的路,长成了一份青春爱恋的缩影!
魏子津穿的蓝色T恤正是出现在易忻朦梦中的他的衣着。
“如果我们现在已经是在大学了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放心自由地喜欢你了,”滑下那道十二度的缓坡,务必该蹬着车轮拉开距离行进了,两个人在人群里散成前后又左右的位置,“可是现在不可以,如果早恋我们就不会专心学习了,也就不能实现各自的理想了,将来我们会怨恨彼此的!”
所谓被纠正了的态度,被正常了的感情,这一刻抛开伪装,重见天日!原来被理智压制的感情,根基只会愈扎愈深。
那件跟魏子津的T恤颜色应和成情侣色的上衣,因着经历了这特别的场面,被易忻朦格外珍视了。她现在这个年龄段,能给魏子津和自己的慰藉,便是一段并行的路了。
她不会早恋。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