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章 你是天青色: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将带给她一场青春的暴雨(2 / 2)心河寻她首页

“最后一笔不如前边好。”

他于是又站上去,回过头示意要她手里的黑板擦。她赶紧递上,又远远地退到讲台的位置,发觉“爱”的字形将她后边“的奉献”三个字全然压了下去。

“你要不然把后边几个字都写了吧。”

教室里很安静,校园里也褪去放学一刻的吵闹,只剩下粉笔在黑板上划走着的沙沙声。

魏子津认真地写完了,回头朝讲台前的她望了一眼:“哪里还需要改一下?”

天色余存着微微的光亮,只剩晚霞和晚风还在校园里的天地里相互应和。

“你先走吧。我再描一描。”易忻朦稍一沉思,回复道。

魏子津迈下凳子,易忻朦走过去踩上凳子,魏子津走到座位拿着书包走出教室,易忻朦擎着手臂一笔一划修饰起“爱”。魏子津后面的字,并不十分令人满意,她保留了着魏子津笔迹的舒展度和松弛感,又结合自己喜欢的端端正正的字形风格,最终修成自己终于看着赏心悦目的四个字:爱的奉献。

易忻朦跳下凳子后,习惯性地找手帕擦手,才忽然想起手帕给了魏子津,还没还给自己。她只好用擦凳子的抹布简单擦擦手,便往讲台走去归还粉笔和板擦,经过自己的课桌时,发现湿手帕正折叠得规整,静静伏在课桌的一角。

易忻朦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看着手帕是洗干净的手帕,暗自给魏子津更新了形象:还是个挺细心挺讲究的同学。

——老年魏子津收到了可以参与体验的提醒。他此时正为窥探到易忻朦嘴角的浅笑而微微咧笑呢。

可以参与体验的时空,是被对方想起、记挂或思念的时刻。他激动着,抹抹嘴,选择进入参与体验模式。于是他凭空出现,借着那一时空的形体——

“啊,”易忻朦往门口走时,一抬头看见魏子津拐进来,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道,“你还没走啊?”

原来观看模式和体验模式差别这么大。原本老年魏子津思想驱动下呈现出笑嘻嘻表情的魏子津,在面对瘦瘦小小的易忻朦朝自己走来、歪着头近距离问话时,奇异的感觉让他的心脏猛跳个不停。一如刚进入观看模式、看到几近真实的易忻朦那般讶异的惊喜,他促然间再次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原本计划告诉她,我来自未来,可是这一刻,分明开口就会情绪失控。他站在那儿,只静静盯着她任凭泪潮在眼底汹涌。

“你怎么了?”易忻朦再次尝试搭话,“外边有坏学生欺负你?”

他摇了一下头。

易忻朦放松了些,摇一摇手中的湿手帕,笑说:“你还洗了啊,我用上了。”

——老年魏子津猛地退出。他此时很痛苦,脑袋里又浆糊般无法形成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跟转化成心体的易忻朦有什么渊源纠葛,他为什么那么好奇她的世界、又那么渴望跟她交流。他突然觉得委屈,觉得孤单透骨,他在设备间抛下链接头部的设备,无所顾虑和防备地呜呜呜哭起来。当把委屈哭了出来,紧接着感受到的便是想念,是爬满依赖的想念,让他迫不及待地再次返回她的心体。

随着雨帘的形成,魏子津进入新的场景——

“嗷嗷,放假啦——”因为阴雨天早早亮起灯的教室里吵吵闹闹,充满嚎叫声。班主任已经离开,最后一个在黑板上布置作业的课代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座下的同学同步草草抄写完,呼呼哈哈收拾着书包,前后左右地、站着跳着地聊个不停,完全没有被窗外的闷雷和下来了的雨水影响好心情。

易忻朦含着笑环视同学一圈,不禁在心里打起今天日记的腹稿:

“我们终于解放啦!教室里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整个儿地沸腾了!这时,再也没有人维持纪律,更没有老师号召同学们学习的声音了!同学们从以前的此时——听老师布置完作业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变成了今日——尽情的疯闹!是啊,我们解放了!”

一群尚不懂得留恋不舍、满脑子尽想着玩的初一学生,陆续嘻哈打闹着走出教室,疯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各自开了锁,乐呵呵地推着尾部编了号的车子,三三两两高声聊着天向校园外走去……就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告别了初中一年级。

走出教室后的易忻朦心情忽地沉重起来,表情也跟着表现出淡淡的忧伤,她抱着鼓鼓的书包,日记腹稿也跟着变了情绪:

“但当我清理完桌子、收拾好书包、走出亮着灯的教室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因为我们要永远地告别这间教室了,而我,很舍不得……”

没带伞的易忻朦,穿过愈渐密集的雨帘,被淋成眯眯眼,经过能看到教室的一处拐角,她忍不住深情回望了教室的窗户一眼,自导自演了一场告别仪式。

走到停车场,她远远便看到了独自撑伞的魏子津。同学们没准备雨具的居多,带雨具的也是雨衣雨披,在自行车停车场还撑伞就很扎眼。易忻朦见他站在甬路默默注视着不远处正在开车锁的路远阳,便清楚他是在等人家路远阳载着回家呢。

易忻朦的车子恰巧停在路远阳的车子旁边,她把怀里的包放进湿漉漉的后车框,拽着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弯腰去开锁。这时,蹲在单车前轮处的路远阳嘀咕了一句:“哎?怎么打不开了?”

与此同时,易忻朦发现自己的天空停了雨,或者说,有什么把她庇护在雨幕之外。她形容不来那一瞬间感到的微妙的安全感,只是下意识抬头,看发生了什么。

她在一片水漾青色的笼罩中、微仰的视角里,看到了魏子津的脸。

原来是魏子津走过来站在路远阳的车尾,也站在了易忻朦附近的位置,手上的伞“无意”间帮易忻朦遮蔽了风雨。

见易忻朦看向自己,魏子津稍稍向前欠身,低声问路远阳:“怎么了?”也是同一片刻,将手中的伞向自己收拢了些,把易忻朦露出伞外。

易忻朦迟钝地什么都没思考,回过头,把解开的锁抽离轮胎,重新锁在架子上,蹬开车子,推着离开了……

——“子津,你看这天色!”

盛夏七月的晚上,八点钟的光景,天空呈现出一种青蓝色,疏朗地挂着大片形状不规则的乌色薄云。两排路灯散发着朦胧酥软的橘光,随着两排树冠高高相触的行道树,直直地向远方交织去。

“嗯,是你喜欢的青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样的时刻,会有一种飘零感。”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更紧地握住了他,还不够,要十指相扣才行,“我们是什么都抓不住也留不下的旅人。”

……

老年魏子津的脑海中突然插入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片段。时间地点人物都是模糊的。真假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