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丰艮正在发问:“强攻睿亲王府当然不智,于道中伏杀当然有出其不意之效,但为何不考虑潜入睿王府伺机刺杀呢?如那名列史册的众人国士之豫让,不就先于府中行刺不得,才退而求其次,漆身吞炭在赵襄子桥下经行之处埋伏吗?”
黄宗羲点头:“丰贤弟所言极是,我们确实定下的上策便是潜入王府刺杀那多尔衮,中策才是于道边设伏。但后来多方消息汇合,才知道那睿亲王府之守备有如铁桶一般,且相对紫禁城的前朝后廷,王府自然是小得多,可守卫人员丝毫不少于大内,共计有五层防线,每日四变口令,传说府中还有两名深不可测的神秘藏僧常年贴身卫护多尔衮,不离他左右。”
“只因那多尔衮独揽朝政大权,专信两白旗亲旧,虽如今煊赫一时,但在朝中上下,也得罪了无数王公贵胄、文臣武将,因此他对自身护卫格外重视,想潜入王府伺机行刺,着实难能。”说话的是飒爽英姿的柳如是。
“双杀?”曲明夷还是惜字如金,但这问题问出,众人都暗中点头,适才黄宗羲确实说他有一条双杀之计,如今听来却不知双在何处。
黄宗羲颔首:“贤侄问到了点子上。我们于道中设伏,虽然因战胜不复之理,会有出其不意之效,但要想伤到多尔衮,实属不易。”
“莫要长他人志气。”高沧侯有些不服。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多尔衮即算中计离府,进入我们以逸待劳的埋伏点,但以其身手和周围的护卫实力,其实并不比在府内差多少,最多只是那两位藏僧据说从不离府。是以,这一战只是佯攻,只不过是攻得越猛,效果越好。”
“佯攻?”没有参与问月亭定计的人皆吃一惊,于北京城满清大本营中刺杀多尔衮,就算成功也很难全身而退,几乎是同归于尽的路数,竟然只是一次佯攻。
“正是,双杀便是说,有两次刺杀,第一次埋伏只是佯攻,第二次才是主攻。”
丰艮抢着说:“妙啊。以常理度之,任何人刚刚经历过一次刺杀,肯定想不到马上还有第二次,那时多尔衮和他的护卫们身心都在刚刚逃离险情的松懈中,战斗力也肯定被第一次刺杀削弱不少,若有人再施以博望一棰,确实多了三分功成胜算。”
“正是。我曾潜心思索,若我是多尔衮,此刻推断我等之行为,必是一击不中,立刻远飏。是以全部心机力量都会放在防备我等惊天一击上,之后便是组织人马追杀缉捕之事了,应该很难会想到还有第二击。”
崔子产皱眉问道:“但有个问题,我们人员并不多,皆在此处,第一击后,大家能否逃生尚且难料,如何还有精力做那雷霆第二击?”此话一出,大家皆默然,只因他说到了两个重要关节,一个是人手少难以分配,另一个是今晚之行动无论成功与否,必然会带来重大的伤亡。
黄宗羲沉声道:“那晚问月亭上,崔家主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看了一眼崔子健,见他面色已渐渐红润,知其内伤渐愈,心下稍安,接道:“本来黄某是想自己一人作那第二击,誓与多尔衮玉石俱焚,但后来便想与大木同去,把握更大。但如此一来,第一击无我二人,只怕对方会生疑窦,是以一路上辗转反侧,苦无良策。直到日前亲见宁宇神威天纵,这才心中安宁,这第二击嘛,我意便是请大木和宁宇联手完成。”
此话一出,郑成功立时点头,同时望向李定国。
李定国并不多言,挺彪躯站起身形,拱了拱手,显是应允了。
堂中他人,各有思忖。
崔子产暗想:第一击虽是佯攻,但戏必须做足,人必须齐全,是以第二击只能有二人左右,这一下事关重大,以这二人身手,做第二击倒也合格,只不过不如我大哥前去。
想到此处,他望向大哥。而崔子健心中正思忖道:看似第二击人少,但毕竟对方防备已然松懈,且必然会派出大量人手追杀缉捕第一击之人,是以第二击其实更加安全,且更有杀伤多尔衮之可能,这天大的功绩和威望,黄南雷还是想留给郑李二人啊。
丰艮却想:哼,先按老黄说的办,第一下完事我若无碍,必要加入第二下之行列。
曲明夷只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宝弓,神色不动,丰艮知道,他心中必是同自己一般想法。
只听黄宗羲解释道:“请大木和宁宇做第二击,其实最主要还是可以令对手不生警觉。第一击多尔衮等见不到我们中任何一人,必然心中生疑,但见不到大木和宁宇,却不会有太多疑虑。”
“为甚?”高沧侯瞪大眼睛。
摄政王府上恰好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隗始惊道:“听了亲王殿下的分析,以及摄政王殿下的解说,对手上策中策皆无可能,只有下策强攻一途了。但他们这一次虽然精粹尽出,但主要人物不过那几位,咱们前两日都已见识得够够的了,可他们却不知这王府的防卫实力,敢来强攻,只怕不用我等动手,便会要了他们的老命。”
王邠如插话道:“莫要大意,众贼可能还有帮手,比如那骗取大将军金牌之人,或之前埋伏于京城中的接应。”
隗始惊冷笑:“天下虽大,黎庶虽多,真正高手又能有几个?他们还要安排最强之人去绊住国师,真正可以来送命的,又能有几人?”
尼堪道:“而且郑贼李贼十有八九不会来袭,此刻只怕已逃出京城了。”
此话一出,好几人面上都带出了惊诧之色。
王邠如性子急嘴快顾忌少,直接问:“为何?这二人武功高绝,不在你我之下,正是刺王的重要力量啊,我等习武之人,只怕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