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是刻薄。”
亚罗波克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但双手都紧贴在车厢上。一圈圈波纹在不知什么材质铸成的车厢上散开,列车似乎要融化了一样。
红发少女白白的俏脸浮现出两抹潮红。
“太棒了,太棒了!我就要看这个!”她低声喃喃。
亚罗波克嘴里念念有词,“愿您的旨意在大地上横行无碍……”
波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重合,整个车厢地面宛如风暴中的海洋,似乎被熔铸成了潮水,在颠簸的狂风中喷溅。
整个列车发出躁狂的吱嘎吱嘎声,一点轻缓的移动感觉通过地面传到了少女身上。她的小虎牙咬着嘴唇,力度大到渗出了一丝血。
“砰—”少女的身躯突然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列车的墙壁上。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滑落。
列车此时似乎已经彻底摆脱了桎梏,疯狂呻吟着呐喊着,无所畏惧地摇晃长到难以想象的身躯,往南方直冲。
亚罗波克脸色苍白,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眼神扫射到无力地瘫坐一旁的少女。
“你解析我的血术,被反噬了?”
“嗯。”少女有气无力。
“我还是太弱了。”少女仰过身子,拿起身边的《血统与血术》,打开,蒙住脸,贪婪地攫取书页的香味。
她放下书,撑着列车墙壁站起,眼神带着一丝落寞。
亚罗波克笑了笑,“我好歹也是神族呢。”
列车已经趋近平稳。周围密密匝匝的森林退去,一片无边的旷野在他们眼前浮现。太阳近西,黄昏的血色刺目璀璨。
照耀着地上无数的残躯。这都是留里克家族的成员。他们的尸体躺在浅草上,鲜血把大地泡得泛红。
此时为魔历576年,大北方帝国悍然出兵,攻击永久中立的留里克封地。在付出五千重骑兵、二十万步兵,几乎打废了帝国所有精锐力量的代价下,留里克被剿灭。
没人知道大北方帝国为什么要这么做。亚罗波克·留里克因为外出执行任务,幸免于死。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满目疮痍的土地,断壁残垣,不全的尸体和站在这一切上神情兴奋的红发少女。
“喂,”少女说,“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悲伤。你的家族被血洗了,你不应该像个古典悲剧里面的王子一样励精图治,怀着刻骨的仇恨招兵买马,准备向大北方复仇吗?”
亚罗波克手里的烟斗突然折断。他右手骨节按得发白。
“怎……怎么了,”少女竟意外地展现出了一丝紧张,“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
“有一段故事,你想我讲给你听,还是自己看。”亚罗波克从大衣内袋里拿出一本小书,封皮黑金,烙着留里克的烫金家徽。
“原则上我更喜欢看书,但你讲给我听吧。”少女说。
列车碾过轨道上的尸体,重骑兵的马和步兵的铁甲,留里克家族持剑的勇士和穿黑袍的法师,统统在列车的威压下化为齑粉。
周遭越来越黯淡越来越空旷,森林彻底退去,但草并不茂盛。枯黄低矮,却长得连天远。在这一片孤寂里面只有一条列车,好似游荡的孤魂。
“那我从我自己的故事开始说吧。就从我……把我母亲杀掉的那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