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也不理睬他，回到悯生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身上的伤问道：“悯生啊，你这样受伤了，你妈妈看到以后难过不难过啊？”

“她肯定很难过。”悯生向往道。

“你哥哥看到以后难过不难过？”

“他心中肯定很难过。”悯生看了高恨一下骄傲道。

“那下次遇到危险的事就不要硬撑，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妈妈伤心哥哥难过，好吗？”

“没事的，嫂子。”悯生憨厚地笑笑道。

高恨心中一动，再仔细去看那女子时，她和他一瞪眼睛道：“你关心不关心你弟弟？关心的话为什么不教他这些？难道有一座山压下来，也不知道躲吗？”

高恨这才发现她的声音也听着熟悉，又见她一副真的很气愤的样子，口中吱唔着，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一旁的小亦德不耐烦起来，又和悯生神气活现道：“还敢不敢上啊？”

高恨也关心悯生的伤势，正想走过去相看，一个不注意，脚下又被石头绊了一下，又想到刚才自己和那女子救悯生时的动作，心中叫一声惭愧，忙和悯生道：“弟弟，一把扫帚有什么了不起！接着。”一脚将石头踢起。

悯生也立时会意，一个空中接力，将石头转射向亦德，欣喜之下，先不去管亦德怎么应付，看着有石头的地方，身体移动，手脚并用，将石头捡起来都砸向亦德。

亦德丝毫不惧，抡起铁扫帚来抵挡，又将石头一一扫落。

但是悯生一旦找到办法，身体启动起来，瞅准地上的石头，像风一样飘来飘去，动作越来越快，发出去的石头越来越密集，而且石头落地后可以重发，竟似无穷无尽。时间一久，亦德终于不能支持，动作越来越艰难，反应越来越慢，有二次竟然没有扫着石头。

高恨见悯生已占上风，怕他伤着亦德，又急忙提醒他道：“弟弟，不要伤着他。”

他说这话时，悯生正好寻着一块大石，他越发越有心得，这块大石才发出，人也接着跟上，人石齐至，

亦德此时手臂已经麻木，铁扫帚都举不起来，全部的注意都在石头上，才避过石头，身形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恢复，悯生人已到他身边，不由分说，挟手将铁扫帚轻飘飘的给夺了过去。

亦德急了，拚了命地追着悯生大骂：“臭猴子，你快将宝贝还给我！”

悯生哪肯理会他，待他追至身边时，伸出手掌去一推，便将他推开，亦德再上，又被推开，亦德虽然气得呼呼直喘，无奈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到最后简直像一个粘着人的小动物一样，虽然不肯放弃，却毫无威胁。

高恨见他性情粗野，当是从小缺少父爱缺泛教养，又知道他心中已记下王书内容，只是眼前尚未能开窍琢磨运用，以后本领不可限量，他身上可关系着福德山二边族人的未来，理当从小更加重视品行教养才是，谅阿汤文盲一个，就是将亦德领到他面前，也不会教，看来还是由自己来教才行，虽然自己身有重负，但愿竭己所能，能树立其品行。当下问悯生要过秃扫帚，高高扬起道：“亦德，你拜我为师，我就把扫帚还给你。”

“哼，你有什么本事？”

“我可以教你宝物在手、不为人夺。”

“吹牛有什么用！”

高恨见他不信，也不多言，转而和悯生道：“弟弟，你再以石试我。”

悯生答应一声，又和高恨练习起来，一开始他使的手劲小，扫帚柄又能四两拨千斤，高恨闭着眼睛都能轻轻点击潇洒应付，为了让小亦德服气，又招呼悯生道：“弟弟，你不想过过瘾吗？加把油。”

悯生玩得性起，身体又启动起来，身影飘忽，长臂挥舞，大小石头雨点般地砸向高恨，快如闪电、风声呜呜，比刚才对亦德时还要猛烈惊险。但高恨既受过正规的训练，一点儿都不手忙脚乱，高来高挑、低来低点、直来直戳、乱来乱拨，手中的扫帚竟似在等着悯生的石头一般，只看得亦德张大了嘴巴傻了眼。

斗到后来，二人不知把那些石头扔了多少遍刺落了多少遍，悯生身高臂长，但要不停地弯腰捡石投石，而高恨只要抬臂轻刺，越来越占便宜，终于瞅着悯生一个捞石动作稍慢的空挡，大喝一声：“我来了！”一个箭步纵上，悯生想反抗时，铁扫帚已迫在眉睫，同样的宝物在高恨手中使出，威力倍增，以致悯生吓得连忙叫道：“哥哥！”而停止了反抗。

高恨停下来问亦德道：“你信了吗？”

亦德虽然服气，还是不愿拜师，高恨也不勉强，又和他要求道：“你不拜我为师也行，学会一段句子，我便把扫帚还给你。”

“是什么？”亦德奇怪问道。

“很简单。”高恨说着就教起他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等亦德背下来后，高恨又为他详细讲解过，再勉励他道：“人生在世，需要感恩，凡对自己亲切友好者，均要心怀感激。感恩第一对象为母亲，因为我们的一切先来自母亲，母亲也给了我们一切，我们要努力让她心安心慰。”

他还要再说，亦德不耐烦道：“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给不给我啊？”

高恨只好将扫天下还给他，又和他道：“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想认我为师，就告诉你舅舅。至于仙果，是你舅舅给我的，他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亦德虽不情愿，但是知道此时已威胁不了他，只好拖着秃扫帚回去了。

悯生气愤道：“哥哥，你看他那不服气的样子，就不该这么容易给他。”

高恨解释道：“弟弟啊，小孩子嘛，教育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循序渐进，等他慢慢接受了经典，就会接受智识文明和道理。何况我心中已有计划。”

他说着话，便走到悯生背后看他受伤的情况，一看之下，就知道与悯生同来的女子果然是钵子，因为他看到了她的阴阳钵；看到她正用手指从钵里一点点地拭出蜂蜜，然后涂到悯生的伤口处；他也看到悯生的身上竟有好多道愈合后隆起的伤疤，心想她说得对，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关心悯生，让他身上不再添新的伤疤。

他见钵子细心，手上又细致，便又转到悯生对面问他道：“弟弟啊，我之前让你把野猪引开，你去哪儿了？”

悯生这才笑道：“哥哥，我走不远，猴群就把野猪换下，有一只老猴王跟着便和我殷勤的讲道理：它先夸了一通这个地方多好多好，让我一定要留下来；又说它们的势力多大多大，让我也加入它们；最后又自诩自己多有成就，现已年老，让我接替它当猴王。我一口拒绝，它着急之下，竟带着猴群向我下跪，恳求我答应，我没有办法，只好落荒而逃。它们不甘心，在后面紧紧追赶。我情急之下，一口气逃到了山后面，无意中看到一棵大铁树，又发现树上面有几个铁疙瘩，我知道那是铁树的果子，是仙果，便过去摘了下来，才想离开时，遇到一个红衣大汉和刚才那个小孩子，他们问了情况，说铁树是他们家的，我偷了他们家的东西，我自然不服气，和他们先争着争着，然后又打了起来。那个红衣大汉很有本领，好在他不及我擅长山地，奈何我不得，那小孩子见了，抡起一把铁扫帚又来斗我，我一眼看出他手上的扫帚厉害，便绕着铁树和他相斗，要趁他不备时夺过他手中的扫帚，斗过一阵，我终于等到他的疏忽才要出手时，不曾想山洞里还有人住着，我都没有看清，被她突然跃出，抽了我一铁枝，又跃了回去，我手臂被打折，一时不敢再动。老白见势不妙，和我说一声：‘悯生，我这就去告诉你哥哥。’逃之夭夭。我本来也想走，想到一走就背上坏名声，就留下来等你，一等就是一夜。”

“弟弟，对不起！”高恨后悔道：“因为谢显保证你没事，我就没有连夜上山。”高恨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又心虚的看了那钵子一眼，见她还在悯生后面忙碌着，身子被悯生挡住了，只闻到一股甜丝丝的蜂蜜的味道，和有一股很淡雅的香气，心中一动，思想不敢打岔，连忙又接着听悯生往下说道：“哥哥，他说得对，他们似乎就是为了等你。但是我后来发怒，原因有三，一是被他们拘了一晚；二是宝是我取的，分的时候我们却只分到一只；三是我吃到了，你却没有吃到。”

“弟弟啊，不管什么宝物我都不关心，任何时候都只关心你，所以你不要过意不去，你后来没受伤吧？”

“没有，我落下来后，便到河中去清洗，正好遇到嫂子。”

“嫂子？”高恨再听到悯生这样的称呼时忍不住奇怪地问他道。

悯生脖子朝后面扭了一下道：“哥哥，她就是钵子啊。”

高恨听着别扭，纠正悯生道：“我知道了。弟弟啊，下次不要这样称呼。”

悯生不解的问：“为什么，哥哥，她现在已经变美了。”

恰好这时钵子也处理好了悯生身上的伤，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高恨这才看清她身不窈窕实丰饶、星目安定面冷俏，因为早听说她的一些因修行而形成的生理变化规律，不仅不觉得奇怪，反而由衷地替她高兴，顺口赞美道：“香使啊，你果然原本是很美的啊！”

钵子听了却一本正经的纠正他道：“你不要再赞美我了，否则会让我心生暇想。”

“为什么这样说？”高恨不解的问。

“你上次和人说我千里迢迢去与你约会，现在又当面夸我美丽，人莫以为平常，我也疑为传情。”

“赞美别人可是一种美德。上次是因形势赞美，现在是由衷赞美，二者皆是真实。”高恨和她解释道。

钵子先感叹道：“同样是用口，你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比无声强多了。”又满怀期待道：“我听悯生说你有很多有本事的朋友，我也乐意交你这样的朋友，因为前有你肯答应替我同门托宝，后肯在我危困时挺身相救，你心中的经典让我更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与充实！”

高恨想起无色与真假无声，有些犹豫。

钵子佯作生气道：“怎么，你还在计较我吃了你的金鲤？”

高恨又想到她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坏言错行，至少比那灵娃好多了，也实事求是道：“不知者不罪，我也不能不讲理。”

“那就这样定了？”

“但是悯生那样叫法不妥。”

“那是悯生的事，他今后说不定不只有你一个哥哥呢。”

高恨一想也是，再争下去反而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又见悯生就要和他二人认真强调的样子，连忙表态道：“一言为定！”

二人目光相接，哈哈大笑。笑毕，高恨又问道：“香使，”

“等等，还称香使？”钵子嗔怪他道。

高恨心中比较一下，咳嗽一声，问她道：“钵子啊，先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钵子笑道：“他伤得也不重，但是却气愤得很，我问明原因，和他说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恰好我身边有警蜂香蝶可以找到那小毛孩算账，不料一找之下不光找到他也找到你。”

“胡闹！”高恨心中哭笑不得，想起来又和她道：“钵子啊，无色托我转交的宝物在我仆人身上，我半路和同行走散了，这里的事一处理好就过去带他们过来，你就在此等一等吧。”

“不急不急，你有事忙你的，我和悯生边玩边等你，朋友嘛，你也可以吩咐我做些事情。”

高恨沉吟之后道：“这里的族人患病者多，你们既然身上无事，先去帮他们寻些合适的草药，等我回来一起帮他们医治。”

“好的呢。”钵子答应着拉着悯生离开。

高恨又让悉地回去，悉地不听，直送他到半山腰才停下，念念不舍地看着他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