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因为天气晴朗,月亮虽然不是特别的圆特别的亮,但是因为世界安宁,人的思想也得以平静。高恨的眼睛又好,还是可以透过石头的空隙看到外面的景色,他知道野猪是夜行动物,而且它们又受了指使,此刻说不定就躲在某处,一有风吹草动,它们就会冲过来纠缠,加上石头墙垛是临时堆叠的,很不稳定,一动就会崩溃,所以他虽然挂念悯生,但是现在还是不打算出去,于是轻声告诉白天星眼下放心休息,等到下半夜再出去找悯生。
一直到外面有鸟儿的鸣叫声,这个时候是天亮之前最后的黑暗,他没有再觉察到其它危险信息,有点等不及,便试着去推石头,轻轻一推之下,乱石就晃动起来,想想不要石头朝里面滚落时砸着自己,不如再等一等。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他正想活动,外面二个身影晃动,落在大石上,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鸟,却听到一个人说话道:“儿啊,幸亏没有错过地方,这里地形开阔又相对隐蔽,空气清新,草木繁茂,生灵兴旺,前面好像人居亦不少。”声音成熟清朗。
又有一少年清脆口声回答道:“仙父啊,此处可有百子父?”
高恨在基地时听无色说起过百子父的概念,虽未放在心上,此刻听到来人提起,便用心聆听。只听到那成熟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接着道:“可能。”
“是已经有了还是将要有?”
“都有可能。”
“会不会是生灵?你不会让我娶一个雌生灵吧?”
“不会的,现在世上所有的人类都会消灭,以后的人类都是百子父的后代,也就是说以后的人类肯定比现在的人类高级,而现在的人类又比生灵高级,所以应该还是人类,新人类。”
“仙父啊,我已经成仙了,何必刻意追求娶百子父之女为妻呢?”
“我们虽然登仙,但属于勤仙体,每一代都得勤修保持仙体,而百子父是天赐或地赐,其后代都是具福仙,更易保持仙身,说得直白些,百子父的后代血统和禀赋更好。儿啊,若要找一个一般伴侣,我们就要挑三拣四颐支气使,若要找更高贵的一半,态度就得转变,一切都是为了你婚后更和谐、后代更优异、仙途更光明。”
“仙父啊,修仙谷以仙为名,百子父为什么不出自那里?”少年好像不耐烦,岔开话题问道。
大仙回答他道:“老仙九子二女,其下未曾超越,且杂。”
“仙父啊,此地既好,可有示宝?”
“有,乃暗宝大宝,润泽万物,不为人见,若宝可观者,则为小为明,譬如它。”
“仙父啊,你指的是那头站在树上的大金羊?”
高恨听到这里,知道那头大金羊并没有被悯生赶远,恐怕反倒是它撺掇老猴王将悯生逛走。当下又听那大仙细为小仙解释道:“它并非跳动品种而能轻易上树,又身上毛角滋润、阴阳目湛湛有神,必通人性,我先试试它。”先学羊叫声,而后以特殊口声呼唤大金羊,大金羊为大仙的特殊言语吸引,加上它早已在注意这边,便跳下树走过来,却不在猴山的前面停下,反而走到后面,正好在高恨藏身的墙垛前停下,高恨因此可以通过石头空隙和大仙的影子看清他们二个的互动来。
他看到大仙通过大金羊能够听懂的叫唤声加上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先耐心地教大金羊进退刨触卧等动作,再和它互动交流,慢慢地控制住大金羊的精神后,这才开始引导问话,完了告诉小仙道:“我问它为什么会有如此成就,它说就在这里附近饮水吃草,没有奇遇,我看它目光闪烁,知道它对我有所隐瞒,就和它晓之以理,告诉它成就来之不易,当倍加争惜,不要稀里糊涂地落入肉食者之口。它不服气,说它和虎王的关系好。我又提醒它:这是因为它逃不出虎掌,有价值先为虎王利用,没有价值时必遭虎杀。它听了很恐惧,悲愤地问为什么羊的命运这么悲惨,我告诉它不要为躯体的悲惨而痛苦,要修行快乐的灵魂;不要为一生的命运悲惨而痛苦,要修行永生。它表示愿意跟从我,我说如果它愿意做你的坐骑,我可以为它正骨,让它能飞行,以后再慢慢修仙,让它先考虑考虑,儿啊,你满意我的安排吗?”
小仙口气很恭谨地回答道:“仙父啊,你是儿最好的导师,我听你的。”
这时,那大仙显然发现了什么异常似的问小仙道:“儿啊,你有没有看到,远处有从多生灵正往这里赶来?”小仙当是遥看了以后答道:”仙父啊,确实如此,它们想干什么呢?“不管它们,但是这倒是学习生灵语的好机会,因为平常难得这么多生灵聚集在一起的,我先让大金羊去取通情草。”说完吩咐大金羊二声,大金羊跳下大石去了。
高恨这才发现天已大亮。他局促了一夜,浑身难受,却又不能出去,好不容易等到天朦朦亮,也是生灵一天中将起未起时刻,正想出去时,来了二个仙家父子,加上大金羊,三个一起对话,他又不好唐突,加上大仙所说的话题都比较新颖,他听得入神,也忘记了身子的不适,这时听大仙说有很多生灵正朝这里赶来,才又发现身子都快僵硬了,却也顾不得,仔细去听时,果然又感到地面有震动,但不像奔马群奔跑时那样整齐激烈,有重有轻、有快有慢,很是杂乱,由远及近,多是从福德山方向来,加上不时能听到小生灵此伏彼起的欢叫声,来的生灵还真不少。
不多一会,纷至沓来的生灵便把猴山围得水泄不通,它们乱哄哄的,踢踢踏踏绕行不休,咴咴啧啧叫个不停,弄得猴山周围气味大盛尘土飞扬。
高恨这时还不懂生灵语,便问白天星道:“你知不知道它们在忙什么?”
白天星贴近他耳朵道:“它们想驱赶大石上的人。”
“凭什么,难道只有它们能在此活动?”高恨不服气道。
白天星懒得帮他思考,抢白他道:“这有什么,它们不也驱赶你和你弟弟。”
“也是,大仙是什么态度?”
“大仙就是不走,也不屑和它们多作理论。”
高恨想到众生灵够不着大仙又骂不恼他,便拿他没有办法,此时只有那群凶悍的猴子才能给他制造麻烦,但猴子一直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悯生被它们引到哪里去了。
他正在替悯生担心,众生灵更加喧哗起来,注意看时,只见有一个生灵的身影矫健的一跃,上了大石,他能看清是大金羊已经回来,并将口中衔着的草交给大仙,大仙用草专心致志地擦着什么。
白天星不用看,边听边为他解释道:“众生灵在责备羊大仙,说它违反合约吃里扒外。”
“等等,”高恨让白天星停住,疑问道:“羊大仙?”
“众生灵这样称呼大金羊。”
“哦。”高恨心想这大金羊在众生灵的心目中威信还不小,又想问众生灵为什么责备羊大仙时,只见羊大仙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正落在自己藏身的墙垛前面,正纳罕间,白天星慌忙道:“不好了,羊大仙把你给出卖了,它告诉众生灵要驱赶的不是大石上的二个人,是你和你弟弟。”
话未说完,众生灵已争相上前,有的用脚又扒又刨,有的用嘴又拱又顶,有的用角又拨又挑,转眼间将石头搬开,使高恨暴露出来,对着他就是上面吹气喷口水下面大尿特尿。白天星见势头不好,晚走一刻就要被薰倒,连忙趁乱溜之大吉,高恨没有翅膀,不一会儿功夫,便被包围在众生灵的气味和便溺之中,情形和当年阿汤受众生灵照顾一样,只不过他没有阿汤那样对众生灵有杀亲之恨,众生灵并没有对他倾泄所有,但因为生灵一样众多,所以他受刺激的程度也比当时的阿汤好不了多少。
还好大石上的大仙也感受到了刺激,觉得生灵做得太过分了,及时吹起了大螺号,制止住众生灵,并将高恨拉了上去。
大仙待高恨喘息过后,才责备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偷听我父子说话?”
高恨见那大仙身材高大挺拔,清矍瓦面恬如温玉,浓眉剑目,鼻直口方,耳大长厚,阔肩厚背,披发短须乌黑润泽,穿软甲簔衣,戴宽沿斗笠;而小仙也是貌类其父,稍稍秀气点,挺直而飘逸,微笑而自信,也是英气逼人,料他们是正直之辈,心情放松,在他们眼前仍然先呼出二口气来,才苦笑道:“大仙啊,你也看到了,我是被它们阻挡驱赶,才躲在此处过夜的。”
大仙见他气质镇定宽宏,不免动心问道:“你弟兄几人?”
“父母亲生一人,结识兄弟无数。”
“嗯,这倒又是一个思路。”大仙沉吟道,神情中反现出丝微烦恼来,然后又问他:“你本来想去哪里?”
“前面福德山人居。”
“哦,名字为福德山,福德何在?”
高恨见他反复相问,明白他的心思,忽然想到地主生死不明,或可以借他之力查出下落,当下和他道:“大仙,我刚才听你议论起百子父,我或者知道。”
“哦,那你快说,百子父在哪里?”
“大仙能否先告诉我,这些生灵为什么要阻挡驱赶你我?”
“嘿嘿,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它们在盯着前面的人居,许出不许进。”
“为什么?”
“它们说的也有道理,说如今天下变冷,生灵生存困难,而人类既然为众生之长,就有责任站出来解决问题,所以出去努力可以,想消极回来不行。”
高恨听到这里,知道大仙所言不虚,不光前不久自己曾亲眼目睹大海洋首脑为大海洋水体日益变冷而忧心忡忡,地主公也在探测其原因时不幸遇难,再往前回忆,从小时候起,自己便听大人动辄抱怨天气越来越冷,只不过那时自己还在懵懂之中,这种大事对自己而言更加没有头绪从而没有问究探索的动力罢了,而现在他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知道地球上所有生灵正面临着生存危机者之一,但是知道了又怎样?难道陆地上生命的智慧和力量比大海洋还多还大?难道陆地上还有谁比地主公的本领还大?所以陆地上的生灵虽然有觉悟了但是因为缺泛信息和智识却没有充分的认知境界。他想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仙见了,问他道:“你是不是觉得它们不可理喻?”
高恨又摇摇头,然后心中一动,也问他道:“它们没有办法才这样做,大仙知道它们的迫切心情,为什么不想办法救众生于痛苦之中?再说了,问题解决了,对自己也有好处。”
大仙叹息道:“这种自然界的炎寒变化本来就非人力所为,很多事不是不怜悯,而是怜悯了也没有用,所以索性硬起心肠,再说我们是仙家之体,对于这点气候变化尽能够适应。”
“那大仙不是也要去福德山?你也得为它们阻挡驱逐。”
大仙回答道:“我父子是游历到此,他们不让我们去福德山,我们就不去,但如果想去,它们也没有办法。”
“万一百子父在那里呢?”高恨挑他道。
大仙果然动容问:“你刚才说知道百子父的消息,莫非真的在这福德山?”见高恨只管埋头敲腿揉腰,当即关心他道:“来,我看你腿有疾,让我来为你正骨,不但能好,而且好上加好。”
高恨和他摇头称谢,却问他道:“有一人,头为对头捏扁,剧疼无比,大仙可有法治。”
大仙回答道:“这可能是凝力所致,如果是,原主或者化血仙方可治愈。”然后又等不及的问:“百子父究竟是谁?”
“地主公。”高恨回答他道。
“谁是地主公?他真有百子?”
“我第一次听说他,知道他有一子,再次听说他,知道他有五十子。”
“那还只有一半?”
“再来一次,不就够了。”
“有道理,他在哪里?”
“大海洋。”
“嗯,其名其行果然异乎寻常,儿啊,美好的愿望只有执着追求才可能实现,这下你伴侣的事不就落实了吗。”大仙和小仙欣慰道。
“那就快走吧,这里吵死了。”小仙指着大石下混乱不堪的众生灵不耐烦道。
“儿啊,等一等,我要先利用它们让你学会生灵语。”大仙扬了扬手中的黑钵,又转而问高恨道:“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找百子父?”
高恨笑道:“人各有志,我还要到福德山有事。”
“嗯,”只见他略一沉吟,将手中钵扔到地上,然后和羊大仙交待几句。
羊大仙听完他吩咐,看了一眼高恨,眼神中分明有幸灾乐祸之意,轻快地跳下大石,在众生灵之中一边游走一边咩咩叫着,所到之处,生灵都高兴得跳起来,也都看一眼高恨,大呼小叫,口中恨不得能乐出声来,然后争先恐后挤到大仙的黑钵边上,对着它嘿咻嘿咻的狂吐唾沫,一个个忙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高恨看得莫名其妙,心道它们发什么神经,这么个吐法,不消片刻,恐怕那仙钵里就满满一钵唾沫了。
这时,一个生灵竟骑到仙钵上面,好像不过瘾似的还要尿上一尿,其它生灵见了只乐得东倒西歪挤成一团。
大仙见状,连忙吹响大螺号,众生灵立时齐受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