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工的宿舍除了厕所和厨房,住房完全由旧集装箱改造而成。
所谓改造,也就是简单焊出一个门和窗,再安装上木门和推拉窗。
作为生活区土地也没有硬化,最近安哥拉进入了雨季,整个营地全是泥泞一片。
一些安工正在用收音机大声放着音乐,唱跳rap,有的直接私自在偏僻处自己用石头垒了一个灶,坐着烧饭。
徐云天低头看了一下,是用木薯粉、番茄酱、金枪鱼做成的一盆糊糊,做饭的安工看到他这个中国人来了,还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吃,徐云天连连摆手婉拒。
整个营地苍蝇成群,垃圾遍地,臭水横流,可是做饭的安工却对此完全熟视无睹。
徐云天找到了一个自己队的安工,问他怎么没上班,他笑嘻嘻的答道,昨天庆祝找到工作弄得太晚,所以今天没劲上班了。
还有一个安工更离谱,他说一起的同伴有些领了劳保用品和被褥连夜就连人带物一起走了,根本没打算留下来工作。
这几位更是重量级,没办法,当天,徐云天只得将这些消息反馈给班组长们,班组长们在电话里一阵抱怨,可也无计可施。
可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大晚上的安工闯进来我们项目部生活区干嘛?
其实大部分安工对于中国人还是有些敬畏的,尤其是聚集在一起的国人。
这就有点像建国前的中国人,面对各国租界的东洋人、西洋人,多少带点又怕又恨又好奇的情绪在里面。
徐云天走到营区大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国人和安工,气氛虽然不算剑拔弩张,但也开始吵闹起来。
“小徐你来得正好,这些安工非要进来不可,你去问问他们想干嘛?”早已等着那里的汪后勤看到徐云天来了,赶紧向他求助。
徐云天上前去一阵嘀嘀咕咕,连比带划,这才明白原来这群安工是被一个安工偷了东西,偷东西的这个安工慌不择路,溜进了徐云天他们项目部躲藏起来。
而他们,现在想进营区去搜索那个小偷。
徐云天给汪后勤说明了情况,“肯定不行,他们说是来抓贼的,谁知道他们自己是不是贼,老黑在我们国人看来都一样,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汪后勤斩钉截铁的说道。
徐云天无奈,当然没有给安工们直说汪后勤怀疑他们是贼喊捉贼,而是胡扯了一下诸如中国人营区有相应的管理制度,不能允许安工进入,还有那个小偷估计已经跑远了,并不在营区里。
安工听了更为恼怒,岂有安哥拉人不能进入中国人营地的道理,这是安哥拉还是中国?
于是矛盾迅速从安工们是来找阿里巴巴(小偷),激化到西纳闹达蹦(中国人不好),安工们打算强闯进去搜人。
在安哥拉待了已半年的徐云天自然知道此刻不能退缩,不然会发生什么群体性事件完全不可想。
他上前用这群安工们听起来应该很山寨的口音说“er por favor,nos no sabe ele onde agora。”(请不要进来,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也许事隔多年后,徐云天回想起来自己曾说过的葡语如此粗陋,简直要让他老脸一红。
不过这在此时却还是最优解,比起一般中国人只能说的达蹦(好),闹达蹦(不好),徐云天的葡语好到让这群安工被“震住”了;
要知道,也许是为了节约成本,就连本地块的总包单位都没有专职葡语翻译,如果遇到需要翻译的紧急情况,还要去别的大项目部借或者“蹭”业主方的翻译。
幸运地是,那群气势汹汹的安工顿时气泄了,在他们眼里,能熟练说葡语的老外那高低得是chefe(领导)。
徐云天抓住时机,连忙附和他们说阿里巴巴muito闹达蹦(小偷非常不好),你们回去多乐米(睡觉),amanha voce falar policia(明天,你跟警察说)。
在徐云天一连串软硬兼施的解释下,加上被吵醒来看热闹的中国工人越聚越多,门外气势汹汹的安工们知难而退,潜在的中安工人冲突危机也被暂时化解了。
至于那个阿里巴巴,没有人知道他跑哪去了,也许是通过项目部后面菜地的小路溜走了。
也许压根没这个人,就是个进入营地的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