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章 鷸蚌相爭(2 / 2)哀凤传奇之紫竹林篇首页

師秋白聞言站直身子,朝兩人苦笑:‘我何時把這些無情之物,看得比人重?天仙,切莫趁著兄弟來訪,在他面前告狀,冤枉我怠慢你。’

此話一出,三人皆莞爾。

笑了一會兒,蘇天仙盯著對面的一張桌子,咂嘴道:‘昨夜,唐人館來了幾位禮部司儀。弟子們說,他們都在埋怨紫華庭的明堂前,滿地都是死人耳朵,好不瘮人。朝會時,靠近廊下的官員還會聞到惡臭。’說著哎呀一聲,玉掌輕摀鼻子,彷彿聞到惡臭:‘還是我們這裡好,任何時候,只有香氣。’

師秋白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明瞭她是因為看到桌上某件事物才談及此事,會心一笑。‘你以為瑞武自己不難受?哼,他將黎族王軍的殘肢示眾,是要震攝朝臣,尤其黛庭中曾與顧映月交往的。這些官員,不在少數,可總不能把人都殺了,所以只好如此。’說著,瞥向蘇天祝:‘還是你們雪峰厲害,提出獻馘,這是對瑞武的心思,洞若觀火啊!’

蘇天祝腦中浮現‘雪山神女’的英姿,習慣地以笑附和,並不說話。倒是他姐姐拍手稱快:‘是啊,青鸞在若鴻鎮這一招‘鷸蚌相爭,漁人獲利’,確實精彩!’

師秋白頷首,卻見蘇天祝自打聊起易君鸞,便略顯寡言,不由發問:‘天祝,我們說的不對?’

‘非也。’蘇天祝一窘:‘園主和姐姐,說的都有理。’簡單回答,隨即垂頭飲酒。

師秋白一臉不諳地看向蘇天仙。後者見狀,聳了聳肩:‘園主不知,我這個弟弟,早過而立之年,奈何此時才情根深中!’

‘姐姐,你.....’蘇天祝登時面紅耳赤:‘不要胡謅。’

‘呵呵,我可沒撒謊。’蘇天仙看似在打趣,眼神卻甚是悲涼:‘你心裡面,是在怪青鸞的吧?她讓你來鹿都,是想讓你陪那個人走,走......’她不忍把話說完。

師秋白略略沉思:‘原來如此。’

蘇天祝把扇子放下,仆地起身,對著師秋白拜倒:‘風相大人,天祝不敢動情。’

‘卻情不自禁吧.....’師秋白幽幽道,彷彿感同身受。

蘇天祝跪在地上,無言以對,只連連哀嘆。姐姐蘇天仙小聲道了句‘沒出息’,臉上盡是疼惜。

師秋白走過去,將蘇天祝扶起,柔聲道:‘事態未必如青鸞所料。你和那個人,也許能善終......’

‘是,屬下明白。’蘇天祝愴然道。

就在此時,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進來。他脣紅齒白,豐頰星目,正如觀音座前的仙童一般,本是討喜的相貌,可眉宇帶著幾分冷峭,拒人千里。他的目光掠過被師秋白攙著的蘇天祝,鼻頭若有若無地皺了皺,很快便看向師秋白,恭敬道:‘園主,刑秋來了。’

‘請她進來。’

‘是。’

少頃,閣外響起鶯聲燕語,一位少女踏進,用洛語道:‘漢藏明,帶路的可是你童兒拂霓?沒見一陣子,他身長不少啊!’

師秋白淺笑,用洛語回道:‘就是他。’

‘但是鼻子還是朝天,討人厭!’刑秋隨意地行了一禮,抬頭看到房中有他人,不由一怔。蘇天仙是熟人,因為她曾在梧桐園當過花魁,與其共事;可那男子,卻是頭一回見。

‘都是自己人。’師秋白繼續說著洛語,介紹蘇天祝:‘這位是天仙的胞弟。’

刑秋哦了一聲,與蘇天祝相互見禮。自從她來了,房中眾人便開始用洛語交談。

‘妹妹在大將軍府,安好?’蘇天仙為刑秋舀了一盞酒,道。

‘挺好的。欸,就是那東西,尋遍了也找不到。’刑秋眼神一黯:‘我想,‘它’該不會不在南宮府邸,而是在勝澤軍營。我試探過,可那軍營不好進。嗯,漢藏明,我還需些時日。’

師秋白似乎毫不意外,已重新埋頭整理花草:‘無妨。你小心為上。’

刑秋如釋重負地笑了笑:‘知道了。最近可有墨池來的消息?’

‘信在那,自己看。’師秋白指了指方才蘇天仙盯著的桌子。

刑秋覷到桌上有一卷絹布和一個半開的木盒。她沒留意那盒子,徑直拿起絹布,細細讀來。‘朱厭還是走了,可他能去哪啊.....’她一臉悵惋,繼而又滿眼驚愕:‘夏侯林被刺?外頭不是在說,他正在回京的路上嗎?’

師秋白不知何時踱到她的身側,正端起那盒子,聽到她的疑問,道:‘噓,這可是紫孝皇帝祕而不宣的大事,倘若洩漏出去,讓天下人知道‘冷面將軍’已死,萬一已答應稱臣的‘玉邪王’因宿敵亡故而反悔,豈不攪亂了好不容易談好的狐渡之盟?你不知道,皇帝可是連夏侯是黎人奸細,都不敢聲張,就是怕西境生變。你莫要壞了他的事!他可不輕饒人!’

他說的煞有介事,蘇家兄妹忍俊不禁。

刑秋是房中最年輕的,卻也有一顆玲瓏心,一下明白師秋白看似戲謔,實則真理的言詞:‘夏侯林手握西府大小軍將,又是武學宗師,居然被刺?刺客是誰?’

‘你說呢?’師秋白似乎心情不錯,故弄玄虛。

‘當今能與鎮國公一鬥的,也許只有五傑......不會是朱厭吧?不對,夏侯林曾是他的師父。他們紫孝人有句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他是個瘋瘋癲癲的酒鬼,也不會弒師。’

師秋白未回答,蘇天仙先咯咯一笑:‘妹妹怎麼忘了世間還有一人,比肩五傑,甚至更強!’

刑秋心中一凜,側頭看向師秋白,似乎想求證,卻不經意瞄到他從盒子中取出的物件,不由臉色一白。‘這是什麼?’她低低驚呼。

師秋白提著兩隻拇指,一邊走向窗邊花草,一邊淡然道:‘花.糞.。’

在眾人又驚又奇的目光中,他慢條斯理地將拇指植入盆栽的土壤。‘生是死,死也是生,萬物循環之理。蘭,愛腐生,出枯朽,而極致。’他搓了搓手,弄掉沾上的泥土,但在曾被折斷,梅雨天仍隱隱發疼的拇指上徘徊片刻。綠眸含光,透著繾綣,心中嗟道:‘陳年往事,虧他一直記著。’

蘇天仙又咯咯笑道:‘這樣說來,園主要是得了明堂前那五千隻耳朵,豈不要高興壞了?’

‘此話不差。我的這些奇花異草,確實最愛人血。’驚世駭俗之語,師秋白說來竟稀鬆平常。

眾人已再度談笑,刑秋卻仍懵懂:‘這是誰的手?’

‘夏侯林的。’蘇天仙忍不住為少女解惑:‘和那信一起從西邊寄來的。好妹妹,你這下知道殺太尉的是何人了吧?’

刑秋恍然大悟。

半年前......

榆城,太尉府。

這一夜,夏侯長靈接連收到元宗義‘共襄盛舉’的指令,以及狐渡村和談已成的消息。分曉之際,府外來了位一身黑衣的不速之客,自稱‘特使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