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一脸惊诧,似有不信。
先生视之一笑,面向远山,喟而叹道:“而今每每思之,尔时我若手中握刃,与之相搏,定会两败俱伤,或终为其所噬。幸得那时,我存以善心,对那狼屡以兔肉相投,方有后来之事。”
见玉若仍是一副茫茫然不解之状,先生又道:“昨日我见你鼓琴,虽是胡乱弹之,倒也有模有样,你要多学苦练。荀子有曰,百技在身,可以养一人。另外,”说至此处,先生转头凝视玉若半晌,问:“你觉得那张少郎如何?”
玉若听及此话,赧然垂首,道:“先生何意?张少郎他……,他为人似有可称道之处……。”
先生闻此,哈哈一笑,曰:“玉若向来胆大,男儿也是不如。然为何一提及那张少郎,即如月下羞花一般?我看你与他,便是那莲中并蒂,石约三生。虽则我与他是萍水相逢,但也算得上是忘言之交。两日促膝畅谈,老夫认为他便是可托付终身之人,便充了回月老仙师,为你二人牵了红绳,定了姻缘之说。”
“啊?”玉若一听此言,坐跳而起,又急又恼地叫嚷道:“先生!你,你怎地如此轻率……。我,我怎可与他相配?我不允!”
先生看玉若这般反应,皱眉道:“为何?我看你俩,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乃绝配也!”说罢,还一本正经地竖起了拇指。
“先生,您也是识人的。那少客一见之下,便知非寻常布衣之士。且我听承影说,他前一日的一应茶钱,也是两个仆使模样的人与他结算的。您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失笑于人?也不知他心中又会如何腹诽于我。”
先生将手一摊,道:“为何失笑?因何腹诽?我将你视若自家儿女一般,即便他是公卿之子,又待如何?玉若,你便时时记得,你与他,一凤一凰,那是上天注定……。”
先生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玉若匆匆打断,情急之下,她便跺脚道:“先生,你叫玉若以后如何自处?”
先生微然一笑,起身,拍了拍衣裳的阶尘,道:“玉若,你要牢牢地记住。上古有云,凰者,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你虽是女儿身,但心,却要比男儿还要烈,气度,亦要比男儿还要正!如此一来,必不负人负己。即便此生为妇,又有何妨!?”
“枝上同宿,琴鹤相随的逍遥,万人渴求而终不得。而今良机已至。老夫已是风雨飘摇,垂垂老矣,也该为你作个打算了。”先生侃侃激辞,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此刻说尽。
“再者,我观张少郎,其言其行,并非一般裘马轻肥之家。再看他天质自然,不自藻饰,然又能左右逢源,并不似一般儒冠迂腐。老夫知你心中顾虑。你只管安心。”言毕,先生站起身,道:“你且跪下,朝我磕头三下,自此以后,我便是汝父,你便是吾女。”
至此,坐于阶上的玉若已然眼中含泪,默然不言。
许久,她拭去泪水,起身而拜,且拜且泣。那日见先生咳中带血,却被先生搪塞而过,而今思之,必有缘故。
湛卢、承影此时亦呆立于檐下,各自抹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