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你且过来。”先生摇着鹅毛扇,于院中四处闲看,见玉若自外头负薪而归,便招呼她近前叙话。
玉若放下柴草,抹去额上的汗,道:“先生何事?”
先生将玉若上下一番打量,说道:“玉若,为何不似昨日那般装扮?女儿家,成日胡服素面,体统何在啊?”
玉若用手拢住垂下的散发,回道:“先生,我若不去拾柴,湛卢那小子闻听山中有狼,去也不敢去的。”她将被枝蔓弄乱的头发大致束缚整齐,又一舒展筋骨,道:“再说,我不是还学了几招嘛。再加上……”说着,她自药篓里抽出一把匕首,“唰——”白光一闪,唬得先生连退几步。
见此,玉若笑弯了腰,且笑且言:“先生……先生何其胆小。我……我不过是随便……随便比划了两下……。”先生一时情急,手指玉若,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先生,这些,还不都是您逼我学的?您还拿竹尺打我,我可是千般不愿。”玉若强压住笑。
“如此说来,我倒是咎由自取啦?我逼你习武,反倒是错?如若一天,老夫驾鹤升仙,世事多艰,到得那时,你将如何过活?真是何其之冤哪!”先生一甩袖子,满面怒容,径往台阶上一坐。
玉若止住笑意,扮可怜道:“先生,玉若错了。您就看在玉若天生天养,无依无靠的份儿上,宽恕了玉若吧……。”说罢,竟掩面嘤嘤啜涕起来。
“何必如此呢,快些过来……”先生头也不回。
玉若将匕首塞回药篓,过去落坐于先生身畔。
一老一少,静坐无言。
不知何处一声犬吠,惊飞了立在枝头的鹧鸪,翼风过处,白梅散落成雪。
先生说,这株梅树乃是旧友所遗,此树久延岁月,或可千年。
“其实,人与狼之间,并无天渊之别。“良久,先生开口道,“老夫曾因访道求药而远涉深山。归来时山中起了岚雾,不辨方向而迷。斯时,即便如老夫这样的酸儒,为了苟全性命,也只得穴兔山鼠满山乱捉,泉饮松食一通乱啃,衣破履失,狼狈不堪。身在绝境,甚么辞赋琴瑟,黄钟大吕,都比不上一颗高悬于枝头的野果来得实在”。
说到此处,先生髭边含笑,又问:“你知后来如何?”
玉若仍是托腮而听,摇头以示。
先生便又道:“在那几日里,有一狼与我前后相随。夜间,月悬巨谷,那狼便矗立于山包之上,对月长嚎,声传几里。初时,老夫也是两股战战,冷汗淋漓。后来一人一狼,竟也相安无事。及后,那狼于前领路,老夫随之,这才得路下山。那时老夫只顾欣喜,回首再望,狼已遁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