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陆端妃将绣帕一抛,那丝缕便似薄尘而落。
“张德妃,”她复又说道:“我知你初以容色当选,且琵琶三弦,箜篌书画,皆有过人之处。由是,我心中愈是纳罕。你我即为人主,名位隆重,恭敬庄静那是本分,邪德不端即便是修行有缺。且陇西多出名士,远的且不说,前朝李翰林与你便是同乡,为何在他,便是出尘若仙,而到得你这里,便是俗气似韭?”
“还有,昨日圣人与我于苑中宴游时,还曾提及于你。在他心中,你虽已如花凋谢,但还是因着几分歉疚,才对你这几年以来的种种作为,宽宥不计。焉知你今日所为,却连寻常云韶也是不及。你难道忘了,这人世间,你已无亲可依,唯一能够倚赖的,难道不是圣人一人?崔昭容不知分寸,丢了圣宠是一回事,你疯癫喧闹,掌掴于她,又是另一回事。若是圣人今日亲见德妃你这般模样,你以为,他对你的这份可怜,还能留到几时?”
陆德妃不紧不慢说完上面的话,便丢下一众人,驾离了上月宫。
这一席话,说得张德妃胸口起伏不止,眼梢见泪,却吓得殿中一班侍婢个个心服口服。自是,宫中非论陆端妃之语,渐或少了些,许是吓得,许是生了几分说不清的感服。这已是后话。
张德妃乃是赞善大夫张安(字秉礼)之长女。原本亦是谈吐深静,柔媚兼并的玉人,怎料六年前有人一纸诬状,便将张家一门皇亲国戚,送上了流徙之路。时任相国又与张父素有积怨,尔时借机大加株连,以致张德妃一家流放乃至被杀者,不计其数。
又因陛下,当时还是太子的李璋,见情势不利,为免牵连干系,急上疏一封给先皇陈罪,并表示愿与还是宝林的她划清界限,抛却夫妻之情,以证自家清白。自此,张宝林性情大变,在获得母亲因无钱医治,凄惨病故的几行手疏之后,决意自缢赴死。也是上天可怜张家不幸,她终被婢女救下,后又知自己已身怀六甲,此时已是一身两命,只得勉强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