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知在苏州待得悠闲,大抵是远离京城琐事的缘故,她在苏州松懈不少,许久未见的懒怠也慢慢透出来。
到底是年轻,还不能完全压下性子,实在无聊她也会去赌坊,不过只是打发打发时间点到为止罢了,左右她也不在乎输赢。
“诶,听说了吗?咱们这个刺史大人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传了这么一嘴,说刺史大人贪污了不少银子,跟商户有勾结,拿了商户的钱替商户做事。”
“啊?真的假的?”
“假的吧?刺史大人这么多年对咱们百姓那是没话说的,怎么可能勾结贪污。”
“你懂什么?他勾结贪污也不影响他对百姓如何,银子可都是进了他的腰包,咱们什么都捞不着。”
许宴知一边下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她侧头笑了笑,“几位大哥,这消息属实吗?”
那人打量她一眼,见她衣着打扮寻常但衣料不凡多留了个心眼,“怎么?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连自家有没有跟官员勾结都不知道?”
许宴知抬眉一笑,“大哥此言差矣,我若是知道也就不会出现在这赌坊了。”
那人狐疑的瞧她一眼,想到方才她在赌桌上的游刃有余,每次下注皆是下的全注,几番输赢下来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依旧云淡风轻眉眼带笑,俨然是有家底的世家子,自己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他当即带笑,“公子说的也是,”他接着说:“这消息啊应该是错不了,就是从州府中传出来的,还说过不了几天朝廷就会派人来彻查此事。”
许宴知眸光闪了闪,“那这刺史大人当真贪污勾结富商了吗?”
有人插话:“谁知道呢?他们当官的各有城府,没准还真就有这事。”
“我倒觉得刺史大人肯定是被冤枉的,这么多年他对咱们百姓可谓是尽心尽力,如今咱们这能如此富庶也多亏了刺史大人。”
“也是,刺史大人称得上是好官。”
“得了吧,我看就是他们当官的使得把戏,表面上为我们百姓着想,背地里还不是贪图钱财勾结贪污。”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许宴知并不插话,等赌桌上的输赢出来便出了赌坊。
她沿街而走,行人来来往往,不少小商小贩热络叫嚷,苏州的富庶在江南之地也是位居前列,她这么一路走来所见也确实如此。
许宴知突然有了想要拜访潘伟琤的想法,只是眼下时机不对,她也不能贸然前往。
这样想着她也走回了姜府,只是刚一进门就见许昌茗手拿戒尺在等她了。
她心尖一颤,迅速回想自己到苏州这几日是否又做了什么错事。
她讪讪唤一声:“爹。”
“去哪了?”
许宴知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赌坊。
她声音很低,老实把手伸到他面前,“我错了。”
手心挨了一下,迅速红了。
“错哪了?”
“身为朝廷官员尤其是担着监察御史的职责我不该去赌坊赌钱。”
许昌茗哼哼两声,“认错倒是快,那你知道怎么还去?”
她脖颈缩了缩,“没忍住。”
戒尺再次扬起,却被姜茂成拦下,“许昌茗你这破戒尺还从京城带到苏州来了?小孩子难得休息,偶尔放松放松也不碍事,难不成我姜家还在乎那些小钱?再者说这是在江南,告不到他京城去。”
“岳父大人——”
姜茂成打断他,“行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许宴知连忙道:“外公,我爹同我闹着玩呢,不疼。”
“什么闹着玩?你手心都红成这样了还能是闹着玩?”
许宴知挽上姜茂成,“外公,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此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爹罚我也是应当,我爹也是为我好,您老也是为我好,孙儿心中明白的。”
姜茂成面色这才缓下许多,“罚也不能这么罚,一把破戒尺从小打到大。”
许昌茗也连忙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许宴知见姜茂成身后跟着姜简,问:“外公这是要去哪?”
“商会有事要议。”
“那外公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临走时许宴知想到什么,同姜简说:“这个节骨眼上要议事有些不对劲,你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少爷。”
待姜茂成他们走后,许宴知又老老实实把手伸出去,“爹,你罚吧。”
“去赌坊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手心又挨了一下。
“凡事三思而后行,苏州不是没有官场,难保不会有旁人眼线,倘若被抓到把柄,又是一番弹劾挫磨。”
“爹,我知道了。”
“输了多少银子?”
“没输,赢了五百两。”
“把银子捐到善堂去。”
“好。”
……
晚些时候姜茂成回来了,他面色难看但因许宴知在便压了怒气,笑呵呵的问她饿不饿,去哪里玩高兴没有。
许宴知一一回应,趁姜茂成去更衣,她问姜简:“怎么了?”
“商会那边有些怪,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们各家给潘大人送银子。”
“如今商会的会长是谁?”
“原先一直是老爷,但老爷上了年纪无心再争便让出了位置由他们重新竞选,如今的会长是万坷容万家,副会长是谢世霖谢家。”
“听外公说谢家虽能在苏州乃至江南排上名号,但他们谢家毕竟起势晚,按资历怎会当让副会长?”她问。
“是老爷力推的谢家,老爷说万坷容未必能当好这个会长,若无人牵制恐会出事,于是便推了谢家到副会长的位置。”
许宴知点了点头,又问:“给潘伟琤送银子是万坷容的意思?”
姜简眉头蹙了蹙,“怪便是怪在这,除了姜家和谢家不同意之外,商会的其余人对此都无异议。”
“啧,看来此事他们私下早有决定,只是瞒着姜家和谢家。”
他道:“瞒着也不奇怪,老爷在商会虽不是会长,但毕竟资历和家底摆在这,旁人自是要退让三分,老爷一般不会插手商会的事,但只要插手要管就连万坷容也没办法。”
“而这谢家虽说起势晚,但手段不差,很会做生意,不然老爷也不会推他当上副会长,谢家常常与万家对立,万家看不顺眼便常有瞒着谢家的小动作。”
“少爷,可是近日要出什么事了?”
许宴知顿了顿,说:“旁的事我不好多说,你只需记着,此时千万不要同潘伟琤扯上关系,别忘了知会谢家一声。”
“知道了,少爷,我这就去。”
许宴知望着姜简的背影,“按辈分,你应该唤一声爷爷,他会很高兴的。”
“你也该唤我一声弟弟而不是少爷。”
姜简的背影猛地一滞,半晌后才听到他低低一声,“我何德何能?”
不等许宴知再开口他已然快步走远。
入夜。
姜家众人都已灭烛安睡,只有许宴知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白日情形,百姓对潘伟琤有褒有贬,这边刚有潘伟琤要被彻查的消息,那边商会就毫不顾及的要给潘伟琤送银子。
突然,一阵喧闹传来,大抵是街上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