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抵达苏州,许宴知只觉脚下浮软,走路飘飘忽忽似在云端。
姜茂成和姜简领着不少丫头小厮在码头边等着船靠岸。
船一靠岸,许宴知便强撑着不用人搀扶,她面色发白唇无血色的走下来,姜茂成瞧得心疼,摸摸她的额头,“好孩子,下了船就没事了。”
许宴知已有许多年没去姜府了,印象中姜府很大,比许府大上两倍还多,幼时玩闹还曾在姜府迷路过。
在姜府中许宴知的院子设计是最巧妙的,许是考虑到许宴知跳脱爱玩的性子,她的院中多为意趣。
许昌茗也是住在姜沁芷生前的院子中。
许宴知在院中躺了一下午才觉缓过来不少,喝了碗药粥精神好了许多,当即穿了鞋在姜府闲逛。
因姜家世代行商,府中风格也多偏华丽富贵,在姜府仅是观赏之物都是在外难寻的金贵之物。许宴知凭着幼时记忆在府中游走,耳边是姜沁芷的柔声细语:“宴清,慢些,别摔了。”
许宴知眼眶泛红,微微仰头不想落泪。
记忆中的场景不断上演,幼时的她爬上假山,姜沁芷连忙让她下来,可她趴在假山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最后是姜茂成用一包酥糖才把她哄下来。
姜沁芷总是柔柔的,即便是对她生气也是柔的,所以她自小便不怕姜沁芷,她怕许昌茗,因为许昌茗会因为她惹了姜沁芷生气而责罚她。
她从小只要一惹姜沁芷生气认错就极快,许是自己也不忍心一向温柔的娘亲被气到眼眸泛红,要哭不哭的,莫说是许昌茗了,她自己瞧见都心疼得不得了。
姜沁芷是温柔的,可她性子倔。
说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当初姜沁芷毅然决然陪许昌茗下狱。
“宴知。”
许宴知回过神来,“外公。”
姜茂成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外公陪你走一走。”
“外公老了,你也长大了,日后还不知能陪你到什么时候,此次你能来,我很高兴。”
许宴知压下难过,扬起笑脸说:“外公说什么呢?你老人家当然是要寿比天齐的,能陪我好久好久呢。”
“臭小子嘴真甜,我多大岁数了我还不知道?”
许宴知耸耸肩,“你不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嘿,你这个臭小子。”
姜茂成笑着刮刮她的鼻梁,“丰京节还有几日才到,你怎么提前就来了?”
许宴知实话实说:“被停职了,自然有空了。”
姜茂成面色一变,“停职?不成,你这官别当了,我的孙儿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你爹也是,他都是一品官员了还护不住你?不成不成,你这官不当也罢,咱不受这个委屈,你辞了官到外公这来,外公养你一辈子。”
许宴知咧嘴一笑,“停职只是借口罢了,是圣上体恤我,让我多几日假,这还不好?”
“当真?”姜茂成狐疑道:“真没受委屈?”
许宴知点头,“自然是真,有外公为我做主,定然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此次来就是想多陪陪你,陪你过寿辰。”
姜茂成见她不似玩笑这才放下心来,“对了,你不是在京中跟谢家的小子认识吗?他回不回来?”
许宴知说:“回,外公你怎的问起他来了?”
“还不是因为谢世霖知道你要来就托我帮他问问他家小子的情况,他别扭着呢,死活不肯自己写信去问。”
许宴知忍不住笑,“外公同谢家很熟吗?”
姜茂成说:“苏州虽说是富庶之地,但有名头的富商也就那么几个,谢家虽起势晚但能在苏州乃至江南混出名头来也是不易,他家那小子说起来也算是被我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满街跑,谁能料到长大了还到京城当官去了。”
“上回我去京城这小子偷偷来探望我,还不让我告诉你他同我这层关系。”
许宴知一下就明白了,笑出声来,“他这是怕我会追问他幼时的糗事吧。”
“不问白不问,外公你快同我说说,过几日他也就来了,我正好去笑话笑话他。”
姜茂成也笑,说:“他小时候逃学,躲到那桥底下,他爹带人追来,他二话不说就跳了河,这小子水性不错,游到我的小舟旁,我让他上来,他倒也不认生,上来就喝我的茶,我瞧着他总会想到你。”
“后来他跟我回府,在我府上歇了一晚,把他爹气得不行,把他抓回去打了一顿。”
姜茂成又说:“这小子惹了事回回都躲到我府上,然后都会被他爹打回去。”
许宴知想了想,“那既然外公你同他这么熟,我幼时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他?”
“你来的时候他正被他爹关在府里念书呢,说起来也是不巧,你一来他就被关起来念书,你一走他就能混出来玩。”
许宴知同姜茂成一路说说笑笑在府中闲逛,最后累了便在亭中歇息,姜茂成捋捋胡须,笑眯眯的,“说吧,到底想问什么?”
许宴知笑着,“外公怎知我有想问的?”
“我还不了解你这个小崽子?说吧。”
许宴知见状直接道:“外公同刺史潘大人可熟?”
“潘伟琤?官商自会有来往,只是我不爱同官场的人有太多联系,只记得这人官当的不错,不然你外公我在江南可不安稳。”
诚然,姜茂成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会不知要同官员交好的重要性,如今也是因为上了年纪看破了许多尘事,便没了年轻时的拼劲,所以不爱同官场打交道,倘若潘伟琤计较,姜茂成在江南不会如此安稳。
这也恰恰说明潘伟琤不是个喜官商勾结之人。
至少在他的治下,官商两道或有交集但绝不会勾结。
“怎么?潘伟琤可是有何不妥?”
许宴知没多言,笑转了话锋,“外公,我都许久没来了,苏州的好多东西都忘了,不然我们去逛逛吧?”
姜茂成一听立马起身,“走,外公带你喝酒去。”
“喝酒?”
姜茂成一脸兴奋,“嘘,别让姜简听到,他不让我喝。”
“好端端的姜简为何会不让你喝?”许宴知眯着眼,“外公怕不是又不听话了?近日身子骨如何?”
“还……还行,就老样子。”姜茂成讪讪摸了摸鼻尖。
许宴知笑眯眯的,“是吗?我去问问姜简。”
“成成成,不喝了。”
“真不喝了?”
“真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