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昕刚一踏进刑侦办公室的大门，有人从身后叫住他，原昕回过头，是网侦主任，他先是盯着原昕两秒，原昕敏锐地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欲言又止和为难。

“有事？”原昕率先开口。

网侦主任掩饰地咳了一声：“段局他们……他们在会议室等你，我们在暗网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原昕不疑有他，他跟迎面走来的韩栋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着网侦主任去了楼上的大会议室，一推开门，原昕被吓了一跳，段宏涛一脸严峻地坐在主位，之后依次是邱山，还有上次见过的宋处，最后就是市局的几位主任，原昕朝众位点头示意，然后坐在办公桌最远端。

“段局，可以开始了吗？”网侦主任看向段宏涛。

段宏涛从原昕脸上收回目光，点点头。

大会议室忽然暗下来，只有最前方的投影幕布发出莹莹亮光，网侦主任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投影幕布上立时出现“幻天使”暗网页面，他又再次按下遥控器，几张照片成九宫格状罗列在上，网侦主任开口了：“‘幻天使’在一年前经过系统维护升级，转嫁服务器再次上线，网站利用Tor网络技术和虚拟货币比特币，比特币的支付方式几乎不可能被追踪，而Tor网络技术被称为洋葱路由，它就跟洋葱一样把网上的信息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外衣，这样我们就很难追踪该信息来源哪里，又最终到达哪里，所以直到现在各国的警方都没有锁定罪犯，国际刑警组织更是没有办法。”

“前特情庄星辰曾卧底叶氏犯罪集团，他在五年前的那次围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很遗憾他牺牲了，”网侦主任顿了顿，续道：“而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庄星辰在卧底期间曾偷偷的转走了七万比特币，这七万比特币都进入了他自己的腰包，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五年前的那次围剿中唯独犯罪首领叶书欢逃脱，这是不是庄星辰的某种暗度陈仓……”

“不可能！”原昕突然打断了网侦主任的话，“你们在怀疑庄星辰做了双面间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网侦主任盯着原昕看了两秒，然后皱起眉头：“我刚刚说过了，庄星辰偷偷转走七万比特币证据确凿，我知道原副和他的关系，所以即使是事实，你也会……”

“我也会什么？”原昕瞪着网侦主任，目光淡淡一哂：“我也会包庇他是吗？”

网侦主任的脸顿时变幻莫测，他似乎是想反驳，但坐在段宏涛身旁的宋处伸手拦了一下，只听他徐徐道：“我们在情感上对前特情庄星辰充满敬佩，不是谁都有勇气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知哪天自己就被枪毙丢进大海或山谷，可是证据摆在那里，现在人死了，我们也不能再对他做出任何审判，不过这也正好从侧面佐证了庄星辰的死因，几乎可以断定是毒贩的报复。”

原昕突然站起来，拳头用力砸向桌面，震得手边水笔高高跳起又落下，掉在地上轱辘跑远，在座所有人被他的举动一震。

段宏涛出声喝止：“你干嘛！这里有你拍桌子的份？给我注意！”

原昕没理段宏涛，他竭力反驳道：“庄星辰偷走暗网七万比特币，被毒贩暗杀正常，可是你们刚刚也说了，他可能在五年前的围剿行动中偷偷帮助叶书欢逃跑，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杀他？”

“对于毒贩来说，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庄星辰重新回归生活，又开始为警方做事，叶书欢当然不会放过他，况且这不是庄星辰第一次遭遇袭击，那次他在自己家小区重伤入院就是毒贩的报复，所以这次他的死就是毒贩再次出手，你以后不要再继续追着庄星辰的死不放！”宋处吼道。

砰——

又是一声。

原昕把笔记本重重砸向宋处，散开的纸页在半空中翻飞乱舞，宋处没有闪躲，而是隔空审视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副支队长。

邱山见势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他缓和道：“宋处您别跟这混账一般见识，我一会儿回去把他手剁了，原昕！你给我出去！”

原昕当然没动，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处。

“原副队长这是想干什么？”宋处的声音沉稳，在众人噤若寒蝉的目光中，镇定开口：“你和庄星辰的关系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人虽然死了，但你似乎还在‘负隅反抗’或者说是‘誓死维护’，那依我看来，你这副支队长的位子再做下去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庄星辰的案子以后不再经过你的手，这个案子就当做是某种程度上的‘自产自销’吧。”

铅灰色的阴云彻底笼罩整个辽海，市公安局的上空也被阴霾笼罩，每个人都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与庄星辰产生交集，曾经那个高傲，圣洁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曾荣获二等功勋的前卧底，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躲避不及的苍蝇。

“庄星辰的二等功勋被撤销了，现在省厅下派的宋处正带着稽查组在回查跟庄星辰有关的过去所有案件，但基本上只是做做样子，人都死了，再查结果还是那样。”

赵哲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陪着原昕再度沉默。

咔嚓——

青色烟雾袅袅升腾，原昕硬朗的侧脸倒映在玻璃上，他只吸了两口就把烟头捻灭在窗台，许久他终于抬头看向赵哲，苦笑道：“一个卧底成了罪犯，现在死后又被拿出来鞭尸，将他所有的伤痕和秘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然后落得个叛徒的罪名，你说我该作何感想？”

原昕推开窗户，冷气瞬间迎面而来，他目光沉重，堪称阴鸷——

那庄星辰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目的是否纯粹？

所有证据做不了假，原昕对庄星辰的信心在此刻产生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