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谈到二表哥小冬。光明知道点情况,一个是事业发展,据说当了所里的办公室主任,再一个是生活进展,他准备结婚。只不过,光明只说了前半段,后半段他留着没讲。因为他去看大姨的时候,家丽的意思是,小冬结婚,只请家文一家,从简。其余的,不找麻烦。
家喜深吸一口气,“不行,这事没完,这钱得要。”
“说来的时候一定要穿最时髦的一套衣服。”光明笑说,“因为觉得到上海必须很时髦。”三个人都笑了。
“吃点叶酸。”宏宇端水端药。
“什么时候来?”洋洋问。
“不吃,没心情。”
“他还说来上海看我。”光明补充。
“你得补,不能缺。”
光明和洋洋对看一眼。无言。枫枫小时候可是要当明星的人。如今没了头发,那么绝望痛苦,可想而知。
“我缺钱!”家喜大声。小曼从屋里走出来,“妈你能不能控制控制你自己,小心生的是妹妹。”
成成说:“听我妈说,好像因为经常上夜班,头发掉了不少。”
“你这丫头!”家喜气得丢一只靠枕过去。
“长疤瘌了?”
家喜搬走后,刘美心一个人住。女儿们不上门。偶尔只有秋芳带着不认人的刘妈来坐坐,或者就是丽侠来送点面包给她。在路上有人问她,现在跟谁住呀,她着就说,跟老奶奶住。谁都知道老太太死了有年头。因此都说,美心估计也离老年痴呆不远。
“也好久没见了。”成成道,“躲着不见人。”
家里的电视一天开到晚。美心怕没有声音。太静。她养了一只猫。取名:双喜。可她老打它,猫气得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你见过他?”光明问。
美心还是一个人。
三个人又谈起枫枫。成成知道的详细点,说他在矿务局系统工作,现在经常上夜班。
晚上最难熬。老年人睡眠短,睡得晚,醒得早,醒来屋子里空荡荡的。美心好不适应。她只好把常胜的遗像请到卧室,陪着她。稍微能好睡些。美心还学会念经。是丽侠给她的几本经文,从大河北的乡村土庙里弄来的,也有上窑观音洞舍的经。譬如《心经《大悲咒《地藏菩萨本愿经等。美心念着念着,大脑缺氧,昏昏欲睡,也便就势躺下睡倒,一夜到亮。
“是在上海,做什么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不知道。”光明详细解释。洋洋感叹,“慢慢爬吧。”
这日,美心刚念了三遍《大悲咒,感觉困倦,就要躺下,晒台那屋当啷一声响。玻璃碎了。美心连忙去看。三五个老几站在前院墙外,吊儿郎当。美心披着衣服,喝问:“谁?!”
“来了没人见到过。”洋洋嘴快。
墙外的人也不示弱,“该交的东西交出来!大家好过!”
成成说还没考。“大表哥不也在上海?”他问。
美心骂,“交你到小东门!哪来的野狗!”
光明一听,心里有数,他也听家文说过秋林和四姨家欢的故事。再说下去,恐怕踩雷,他换了个话题道:“考注会了么?”
人轰一下散了。美心自去休息,到了半夜,又有人敲前门。美心吓得滚下床来。“谁?!”她不敢开门。拉下灯绳,客厅亮堂堂的。门外窸窸窣窣。“是人是鬼?!”美心手里抓着个擀面杖。
“你在上海还有熟人?”洋洋直接问。光明拍了他一下。成成倒不隐瞒,“是我妈的一个同学,就是刘妈的二儿子,秋林叔叔。”
慢慢地,门缝里伸进来个薄信封。
“托了熟人。”成成说。
美心下意识地用擀面杖敲那信封。信封不动。过了好一会,她才慌乱地拾起信封,打开,里头一张纸。上书:八宝酱菜方子写在纸上,放置于门口收信箱内,即不打扰。否则,后果自负。
“投了简历过来的?还是来了现找?”
美心猛然明白,可能是家喜作祟。
“还在等消息。”
美心瘫坐在藤椅上。那是老太太的遗物。何家喜对她,这是要敲骨吸髓,榨干耗尽,美心想哭,却没有眼泪。怪谁呢。这朵毒蘑菇,也是自己亲手培育。
“准备去哪?”洋洋问。他胖多了。在超市做,工作应酬多。
不!不能让他们如愿!美心硬顶,方子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她也回忆不起来。不给!坚决不给!
成成来上海了。在高职混了二年,开始出来工作。他学的也是会计。家欢给光明打电话,托他照顾几天,等工作落实了,就住公司宿舍。成成在光明寝室挤挤。难得聚在一起,光明把洋洋也叫了来。弟兄三个在学校门口小饭店搓一顿。
谁知第二天晚间,美心念完十遍《心经刚躺下,院子里却突然一阵鞭炮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