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凡深深地望了林琵琶一眼，希望对方给他一些运气调息的时间。

这或许是没有意义的，毕竟李若凡竭尽全力接住的，只是林琵琶以七成功力扔出的一尊石柱。

“小伙子，你可见过夏至的雨？”林琵琶问道。

李若凡摇摇头，他希望林琵琶可以多说一些，他需要更多回复内力的时间。

“只剩一枪了！”李若凡心道。

林琵琶打了个响指，数十人应声出动，搬了将近五十杆精钢长枪上来。这些长枪的长度与粗细都颇为正常，与一开始袭击沙船的长枪无异。

李若凡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琵琶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若凡，将长枪一杆一杆地塞在指间。

李若凡终于明白“夏至雨”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林琵琶跨步踏空高纵，于半空中将八杆长枪尽数激射而出，八杆之后又是八杆，长枪螺旋而至，风雷之声错杂交加，长枪周遭雷蛇翻涌。

这阵雷霆枪雨覆盖了整艘沙船，即便众人侥幸躲开，沙船也不可能幸免于难，沉没已是在所难免。

李若凡望着即将坠地的长枪愣在了原地，愤怒，却又无力。

他没想到林琵琶居然食言了。

他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是这么的无能。

一个人都救不成，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这可称不上伟大，称不上牺牲。

这真的就只是无能而已。

他做不到，他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号在逞强而已。

“不要放弃啊小师弟。”

一道白影从甲板内踏空而至，随手砸了一个葫芦状的东西到李若凡头上，而后又舞着手中三尺来长的紫铜软剑腾空而起。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软剑一伸一缩，一直一卷，挺立时似青松翠竹，软柔时如出水白练，只见那位白衣客抢出一招“八仙逐客”，一递一送一摊一拂一拢一兜一抹一挑，八杆长枪便被轻易地击飞。他紧接着高高跃起，踩着半空中的长枪借力飞纵，用同样的招式在电光石火间将近乎所有的长枪击入到江河之中。

“最后一杆留给你。”白衣客向李若凡道。

李若凡回过神来，果断纵往了最后一根还未坠地的长枪，准备使一招“土脉·不动如山”，但奇怪的是，招式才使到一半，“藏冬”上的蓝光便戛然而止，用起来也没有原先称手了。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其中奥妙了，长枪已秉着雷霆万钧之势袭至身前。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招最终还是没有使出来，长枪离李若凡近一分，他的身体便麻痹一分，四肢根本无法动弹。

啊，夏至的雨，是雷雨啊。

李若凡全身麻痹，根本无法站稳，长枪带来的风压轻易地将他掀到了半空。

“所以我还是搞砸了嘛。”李若凡心灰意冷，眼睁睁地看着长枪逼近自己的胸口，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啦，小师弟。”

白衣客一闪而过，只见他甩动着手中的紫铜软剑，剑身在枪身上绕了九圈，回身翻腕，一招“仙丹九转”使将出来，便将长枪甩了回去，准确地击中了楼船的船头，而后飘然落地，看这身形这面目，正是李若凡曾在醉香楼遇见的白衣青年。

李若凡刚想开口询问，白衣客就将李若凡怀里的葫芦夺了回去，马上剔开瓶盖大喝一口。

那竟是个酒葫芦。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畅快畅快！这酒我可是从长安带过来的，你也喝你也喝。”白衣客喝得很高兴，浑身散发着醉人的酒气。

大敌当前却能放肆痛饮，证明他从未把林琵琶放在眼里。

李若凡看着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便知晓自己没有认错人了。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林琵琶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好事。

“你怎么连自己老子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呀？”白衣客自顾自地喝酒，完全没有看林琵琶一眼。

林琵琶心里又起无名火，但这青年功夫确实了得，从仅仅两招就能看出他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阁下插手吾等对决，似乎不合江湖规矩。”

白衣客一听这话，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无意在江湖闯荡，什么江湖规矩我不太懂。”他看了一眼周遭的尸体，又道：“随意杀人，目无王法，对着一群连王法都不守的人，我何必守什么江湖规矩？”

林琵琶冷笑，准备了一番说辞回击，白衣客却还没说完，道：“江湖之上也好，江湖之外也罢，不讲规矩是一回事，不会数数，可是大问题哦。”

林琵琶一窒，顿时语塞，原来之前跟李若凡的赌约，这白衣客一直看在眼里。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但还没到需要以火把照明的时分，楼船附近却靠过来几艘亮着火光的船，李若凡定睛细看，发现原来是几艘舟师的海鹘舰。

林琵琶一看，当即开口骂道：“官兵怎么来了，他娘的不是给够钱了吗？”

有一手下上前传话，林琵琶听后怒发冲冠，抓着衣领将这倒霉蛋一把提起，直接扔到了水里。

“真是狮子开大口！收了钱还敢坐地起价！撤！”

楼船转向，船侧的海鹘舰纷纷退避，直到楼船远出视线之外，这些海鹘舰才悄然离去。

李若凡不解，朝着远处的海鹘舰大喊道：“官兵大人！他们杀人啦，快去追啊！”

海鹘舰与李若凡所在的沙船相隔不远，应是能听到李若凡的呼叫的，甚至能看见甲板上的惨状，但不知怎地依旧无动于衷，慢慢地也消失在了李若凡视线之内。

李若凡有些难以置信，白衣客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望着白衣客，问道：“兄弟，嗯……前辈，不知您是？”

白衣客喝完了仅剩的一口酒，回答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不见得我大你多少，称我一声哥哥就好了”说罢三两下跃上了栏杆，望着李若凡认真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李，叫青莲。”

李若凡抬头看着初升月亮，自言自语低声道：“李……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