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着,就算他能说话,青冥顶多回他一句,“好了”、或者“无碍”。
但青冥起身,展开双臂,转了一圈。然后才说,“好了。”
还说,“侧腹仍有毒纹,但不再扩散蔓延。”
最后说,“不疼了。”
肖言琅愣了好一会。
寝殿里四处点着的烛火,晕着朦胧的光,竟将青冥这张清冷的脸也晕得如玉般温润。
是人之将死,出现幻觉来了么?
肖言琅笑着,笑弯了眉眼,无声说,疼就是疼,一点儿也算。
似是迟疑了一会,青冥才说,“一点。”
停一息,又说,“这里。”
青冥轻点了点银丝扎过的侧腹,与心口被女凤扎破注血的地方。
再说,“其他,没了。”
青冥似乎是有意地说更多的话,以这样断续补充的方式。
肖言琅的眼里,有惊,有喜,有不置信,有悦然无比。
青冥问他,“是不是很疼?”
肖言琅点了点下颌,随后便见青冥破天荒的抿紧了一下嘴唇,眉头蹙紧。
肖言琅又一次笑弯眉眼,无声说,你担心我?
“是。”青冥答得干脆,一息停顿之后,又继续说,“我担心你。”
肖言琅愣了很久很久,几乎要怀疑此刻是梦里还是梦外。他上上下下将青冥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在突然间发觉,青冥的脸色又是比纸更惨白。
怪这暧昧烛火,和青冥着意分散他此刻虚弱,所剩无几的注意力。
你怎么了,脸色如此惨白?肖言琅问。
青冥说,“无碍。”
肖言琅不信。
这般回答,就如当初瘴林中被赤虬蛇咬得遍体鳞伤仍不言疼一样。
和方才说疼的青冥不一样了。
肖言琅皱了眉,因为子蛊的牵制?
青冥点了点头。
肖言琅半信半疑地看着青冥。
绝不止于此。
肖言琅问,你放血救我?
皆为羲族人,女凤是蛊皿,青冥体内有圣心蛊母,更有女凤的血——女凤能放血救青冥,青冥自能效仿。
太医束手无策,我若奇迹回还……咳……
肖言琅一急,就算是作口型无声说话,也不禁用了力。 他好一顿咳,咳得气血翻涌,身体震颤。
青冥忙扶起他,抚他后背,帮他顺气。
肖言琅一口血,喷在被褥上。
青冥一惊,“别说话。蛊毒伤及肺腑——”
肖言琅仍坚持要说,倔强地抬手扯了扯青冥的衣角,又无力垂下去。
青冥将他垂下的手握住,不再制止他。
肖言琅说,我奇迹好转,老皇帝必疑心你……咳咳……我好不容易……
“杀了他便是。”
……肖言琅一时怔住。
青冥的手仍替他顺着气。
只是杀了他,赤怜亦多有机会,却未能为之。
肖言琅强行压住自己急切的语气,压着翻涌的气血,说道,你母亲,我的母亲,她们是为了洗雪羲族妖恶的污名,是为数百年来枉死的羲族人讨一个公道。
这个污名,必须由离晋皇帝亲手来拂。
这个公道,必须由离晋皇帝金口玉言来给!
“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