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似乎恨透了这个丑陋污浊的世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爱恨皆抛而去。
去时,身边仅有纯一一人。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自己?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强,还是……她不喜欢了。
“姐姐喜欢!”林惊蛰扶着林惊春的肩将他往屋子里带,笃定地说:“姐姐最喜欢哥哥,我知道,崔劭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最后几个字,他带了颤音。
十年前,林惊春曾在顾南的直播中短暂出现过,当时很多人追问林惊春是谁,竟然能让杀人如麻的LLL满腔杀气尽化绕指柔。
那场直播录屏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羡慕了很多年,那是成千上万的网友见证过的偏爱。
林惊蛰忍着泪意说:“我最知道你们的感情,姐姐喜欢,她最喜欢的就是你。”
“别听纯一胡说,他就是骗人,姐姐会回来的。五年,十年,我们等得起……”
我们还年轻。
林惊蛰哽了哽,这句话没说得出口。
林惊春垂着眼,浑圆的泪珠滚落,与之一起坠落的还有双方心知肚明的未尽之语。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
五年之后或许勉强可以站在顾南身边,可十年,十五年后,怎么敢。
勇敢与否,都难以左右这是一场注定无望的等待。
“这是不是那两个姓林的?”
有人下楼,站在楼道拐角居高临下打量着堵住了大半个楼梯的兄弟俩。
惊奇的目光扫视着他们身上价格不菲的家居服,掠过相互搀扶的姿态,最后落在那两张与老小区格格不入的出众脸庞上。
清瘦,憔悴,但难掩俊俏,是这块贫瘠的土地长不出的漂亮颜色。
但细看,那死气沉沉的灰败又与这片落后的贫民窟配极。
“瞧他那副死样,嗤,都是报应。”
报应。
林惊春眼睫颤动,抬头看去。
纯一来去匆匆,他什么都来不及问,什么都来不及说。
但他很想知道,不为争吵,只是真心求问。
他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可后脑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扣住,抬到一半又被摁回林惊蛰的颈窝,只能任由林惊蛰偏头将他的脸挡住。
“没关系。”林惊蛰轻声安慰他,微凉的下巴蹭过他的太阳穴,干裂的唇角擦着他的额头,带来一阵沁凉的痒意。
林惊春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于是扣在脑后的手更用力,五根纤长的手指像网一样牢牢罩住他的脑袋。
“没关系的,哥哥。”林惊蛰的声音安抚意味十足,听在耳里却仿佛隔着水,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林惊春挣扎不过,像只失去掌控的人偶被林惊蛰搀扶着回到床上。
“伤口崩裂了,要重新上药包扎。”林惊蛰说,从医药箱里取出剪刀,剪开染血的纱布,露出纱布下数道翻卷的伤疤。
崩裂的创口随着呼吸起伏而动,像雪地里扭动的蜈蚣,狰狞而丑陋。
这是一个月前被半夜闯进别墅的人伤的,那个癫狂的男人连捅了他七刀,差一点割断他的腹主动脉当场殒命。
林惊蛰送他上救护车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狼狈得像只掉进了染缸的狐狸。
林惊春不由自主发笑,为这个可笑的联想,也为林惊蛰小心翼翼的动作。
林惊蛰太小心了,力度轻得像在给一只蚂蚁疗伤。
林惊春抬手按在林惊蛰头上。
林惊蛰停下动作抬眸看他,琥珀色的双瞳被疲惫的血丝包围着,像冷茶表面脆弱的茶翳,轻轻一晃就会支离破碎。
林惊春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林惊蛰以为他疼,更小心了,还哄孩子般朝着伤口呼了口气,“快好了,再忍一忍。”
林惊春看着他,喉咙涩得发疼,嘴唇开合了几次,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惊蛰,我头疼。”
一开口,眼泪也掉了下来。
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是他在世唯一的牵绊。
只比他小一岁多,经受的苦楚比他更甚,此时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他。
林惊蛰像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