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年前,我们回了大同府。
落雪洋洋洒洒盖满了整座城,如今王府的前院是谢英祈在管,我和谢时郢已经彻底不问王府事务了,整日猫在后院,打算等开了春再出去玩,南疆还没去过,有些想哥哥和满月了。
哥哥寄了信来说,他的大儿子前不久刚给他生了小孙女,没想到,哥哥是我们这群人里头最快一个当祖父的人,时间匆匆太快了些。
不免有些气闷谢英祈这小子,十八岁了,也不成家!
每每这时谢时郢都会格外偏袒这群小的:“急什么呢?好的在后头!”
这日,日头放晴了些,但堆在王府院落的雪还积的老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新月带着她的一对姐妹花过来给我请安,前些年将她的身契还了她,嫁了一个品行还不错的汉子,我将大同府街面上两间药材铺子交由他们二人打理,每隔月余就来王府汇报一次。
这对姐妹花一个十来岁一个六七岁,扎着可爱的小辫,正在打雪球,不知怎的两人玩得忘形,一个雪球径直打在了角落里的谢时郢身上。
他披着斗篷,双手揣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站在一旁看两个小女娃打雪仗。
姐妹花吓得够呛,哆哆嗦嗦躲在新月身后。
谢时郢掸了掸身上的雪,笑笑:“本王很可怕嘛?躲我作甚?”
姐妹花讷讷摇着头,只见谢时郢从地上团起好大一团雪,揉戳着:“要打就得打这么大个的,瞧见没?”
新月拉过姐妹花,讪笑着:“那王妃,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了,下个月再过来。”
我点头:“去吧去吧,哦对了,我准备了些东西给你和孩子,在竹笙那里,你记得拿上。”
等人走了,看向谢时郢,他把一团雪揉啊揉,揉成了一个十分紧实的雪球,然后轻轻一抛,正好落在我的裙角处,碎得到处都是。
我生了恼意,提着裙角朝他嚷嚷:“多大个人了,还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他笑得开心,指着我的裙角道:“夫人,你鞋袜湿了。”
我低头看着,还好今日穿的厚实,没有被雪浸透:“还好...”
他走到我跟前来,低着头看:“我背你吧。”
?
“好好地背我干什么,我的鞋袜又没湿...”
他自顾自的解开了斗篷,围在了我身上,又重复了一遍:“我背你吧,再让我背一次你吧。”
我上了他的背,这一次他的脊背弯了些许,将我背上后,起身时竟有些颤巍,我默不作声,仰头让自己有些收不住的情绪克制些许。
“我是不是重了很多,闲适生活让人心宽体胖。”我问他。
“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他背着我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我蜷在他背上,环抱住他,这一刻我存了私心,时光若是再慢些该有多好,越慢越好…
谢时郢幽幽说着话:“那年我第一次背你走在雪地里,你不知道我内心有多忐忑,怕走快了摔倒你,又怕走慢了你嫌我故意,但我就想多磨蹭些时间,多和你待一会儿。”
想起那年的那个雪夜,我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各自都揣着小心思。
我问他:“你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觊觎我了吧!”
“比那更早...”
我皱眉:“更早?”
“早在你认识我之前...”
我狐疑不解,再问他,他也不说了。
再后来我也没心思问了。
自这日过后,谢时郢彻底病倒了,双腿已经无法行走,他的腿我一直都知道不好,阴雨天气就疼得厉害,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沉疴到再也无法起身。
大夫看了一大把,说得都是差不多的话:“王爷早年征战,腿上受过伤没有护理得当,多年来风寒湿气阻碍在筋骨中,气血凝滞,回天乏力了。”
他这病症来得凶险,疼得时候夜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时常抱着他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好不容易捱过了阴冷的冬天,我们终于迎来了早春。
这一日,院子里的杏花开了,一簇簇洁白,风一吹,吹落了满园。
谢英祈领了她的新妇来给我们请安,自从谢时郢病倒之后,就催促着他早日成亲,不然又得像他年少时一样要等三年才能娶亲。
谢英祈直挺挺的跪在谢时郢的榻前,说:“儿子一直不敢说,是怕父王母妃不同意,儿子一直都有心仪的姑娘,是个小官家的庶女...”
话没说完,谢时郢打断了他:“是你娶亲又不是你老子我娶亲,你喜欢就好,管别人的眼光做甚,左右是给你自己挑一辈子的伴,你自己钟意,比什么都重要。”
谢英祈的婚事宫里也颇为在意,知晓了谢英祈的心意后,谢时郢连夜写了折子快马加鞭送去邺京,还没得宫里回信,我们就已经将谢英祈和那位小官家庶女的婚事操办完了。
用谢时郢的话来说:“我的儿子娶亲,我知会你宫里一声就够意思了,剩下的事也别来插手了。”
如今,新妇站在我们面前,年轻的羞怯脸庞,朝我们跪下奉茶,我含笑让她起身,从手里褪了个镯子给她戴上。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谢家人了,你与英祈要相亲相爱,携手互助,伉俪一生,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