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七年,在邺京待了七年的我们,终于在少年天子成婚的次日,谢时郢递交辞呈,归还辅政大权。
金銮宝殿上,少年帝王端坐在龙椅上,旒冕遮住了他的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音缓缓开口。
“皇叔,朕于朝政之上还有许多不懂,皇叔为何不继续辅佐朕至及冠?”
谢时郢垂着头,轻轻笑了起来,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陛下,臣已年迈,无心于朝政,还请陛下放臣离去颐养天年。”
龙椅上的少年帝王许久没说话,谢时郢抬头去看,旒冕背后的那张脸影影绰绰,眼眸深沉,像极了故人。
“皇叔,你是父皇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辅佐了朕七年,朕可以永远信任皇叔的,对吗?”
谢时郢抬手一拜:“那是自然。”
“可朕听闻,当年父皇重病之时,曾有意传位于皇叔...”
“饶是如此,朕...依然可以信任皇叔吗?”
谢时郢默默站着,许久不曾回话,末了,他跪了下来,朝着龙椅的方向叩首,一字一句。
“先皇在时,臣惟愿社稷安康,大梁千秋万载,如今臣依然是这句话,遥祝陛下万岁千秋,开创盛世,只要臣还有一息尚在,陛下的江山就不会少一寸一厘。”
“陛下可以永远信任臣。”
离开邺京的那日,绵绵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寒意侵肌,谢时郢的双腿每每到了这种天气都疼的厉害,时常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我学了推拿手法,夜里会给他按捏一阵。
细细看起来,他这双腿上有很多伤疤,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自己身体,年纪越大,伤病越来越多。
“我万一成了跛子,你还会爱我吗?”
已经四十多岁的谢时郢越活越幼稚了,时常逮着我问一些荒唐的问题。
我摇摇头:“大约不爱吧。”
他急了:“为什么!”
我白他一眼:“我没有翟旻那种癖好!”
说起翟旻,难免想到桉桉,前些年她不知怎么,突然痴迷上医学,拜了一个山野郎中做师父,日日和草药为伴,经常出没于高山沟壑。
谢英祈担心他姐姐的人身安全,派去一队人马随身保护她,却不料在南疆的瘴气林子里迷了路,险些全军覆没。
还好桉桉善于此道,轻松为众人解了毒,事后还给我们捎了话回来:“擅医更擅毒,爹娘弟弟不用担心我,我已立志走遍山河大川,将所见所闻之药材着书成册,方便后人悬壶济世。”
这份境界非常人所能达到,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支持和暗中保护了。
唯有一人,让我和谢时郢颇为头疼,娇宠了十几年的谢幼襄,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性子,邺京里襄平郡主的名头都快盖过宫里的两位长公主了。
我们准备离京的那日她非要闹着不走,只因她挂念上了一位今朝待考的举子,小小年纪贪图人家的皮囊外在,这事还闹到了宫里。
曾经的慧妃,如今的太后开了口,召谢幼襄入宫陪伴在侧。
女生外向,我这个女儿为了个模样清秀的举子毅然决然的舍了我和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