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再来看你。”她从椅子上慢慢起身,向门口走去。
“霞姐,”病人又叫住了她,“要是郭启宏的信早点交给她就好了……”
“嗯,是呢。”她呆在原地。默默地等了几分钟,直到确定病人没有其他话要说了之后,才轻轻地推门离开。
“我陪你下去。”周舟似乎一直等在外面,吴霞不置可否地跟在他后面。进入了电梯,周舟又说:“等会儿还有一名同事会和我一起,跟着你去取东西。”
“取什么东西?”她看向他。
“秦明月交给你的东西,信啊什么的。”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他挠了挠头发。
你偷听我们讲话?她闭眼咽下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估计病房里本来就布满了监听设备。这应该是规定程序,她只好默默地点头。
“一旦确定那些东西与案件无关,我们会第一时间送还给你。”周舟进一步说明。
“好的。”她再次看向他,“他那封信,你们拆看之后能封好吗?我不想让他女朋友知道别人看过他的信。”
“好的,我们一定会做得不留痕迹,你大可放心。”周舟笃定地点头。
收到警方退还的东西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周舟亲自送过来的。吴霞对照之前上交时他列的单子逐一查收,一项不落。储物柜里一共就三个信封,邱月明放这些东西的时候似乎早就知道警方会查验一般,信都未封口。
最大号的信封中放着给陈羽灵的信和一只折叠好的风筝;还有一个信封里装着一张交给邱月明养母秦敏芳的银行卡,据周舟讲,银行卡里只有二〇一六年十一月开户时存入的五十万元现金,此外没有任何交易记录,这可能是他一直以来打工的积蓄,信封上只写着“请母亲笑纳,密码是您生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说明。吴霞小心翼翼地将这两个信封用固体胶封好,明天是周六,她计划一早去向两位收信人送信。
最后那个泛黄的信封正是郭启宏托吴霞转交给邱风清的信,里面夹杂着一张邱风清日记的残页。仿佛是要告诉查看的人,日记本全被烧毁掉了一般,日记残页并非用剪刀裁下,而是用火将纸张四边烧得参差不齐,但残页上的内容却相对完整。吴霞相信,那一定是郭启宏送给邱风清那个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因为上面写着如下内容:
……都说我长得像水仙花一样漂亮。既然水仙花美丽、灿烂,为什么人人却只想要折断她,占有她,而不是呵护她、滋养她,让她绽放的更长久一些呢?
可是,你为什么也相信那些传言呢?你也会像那样想我吗?你难道不明白那都是恶意的中伤吗?还是说,我们的爱才刚刚萌芽,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还抵挡不了任何风吹雨打?但你终究离我而去,永远离我而去……
那些伤害我的人,摧残我的人,我诅咒你们!现在就让我用鲜血点燃地狱之火,将你们全部吞噬!撒旦,请接受我的血祭!
残页上水滴状的印迹应该是她伤心而愤怒的泪水。最后那一段话也因为激愤而笔迹粗陋。吴霞无法想象邱风清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她是在怎样的悲伤与愤怒之下才会像魔鬼发出那样的嘶吼。
日记中的“你”显然是指郭启宏,“传言”应该就是那段在学校广为流传的视频。吴霞不禁疑惑,邱风清是如何知道郭启宏离开的,她又是如何得知郭启宏对那段视频的看法的。郭启宏写给她的信又会说些什么呢?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折成四叠的信。
邱风清:
我爱你!不要怪我太直接,也请原谅我的露骨,我也想含蓄一些,委婉一点。可是,我希望你展开信纸的这一刹那就如同展开我的心,因为那里也直接了当明白无误地刻着——我爱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爱你,我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但是那千万个理由中没有一个让我满意;也不要问我何时何地爱上了你,我怕我的回答会让你觉得我幼稚肤浅。
我知道,我们都太年轻,年轻得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之帆,因此,理性让我先前一直克制着我对你的爱情,因为我相信时间和成长会滋养着它,就如同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一样。但是,今天,我就要走了,去异国他乡,去漂泊流浪,这也让我下定了决心要向你表露心意。因为,我虽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同时心里又惴惴不安,我害怕被哪个不明来由的毛头小子捷足先登,赢得了你的爱情。
我知道,现在谈起将来犹如痴人说梦,可是我还是要向你许下诺言。我将在两年之后回来。我放肆地请求你,等我两年。如果那样,我们将共同来讨论我们的将来。
我渴求你的爱,如同花草渴求阳光和雨露。
PS.我会尽快与你联系。
郭启宏
看完残页和信的内容,吴霞才明白邱月明那句“要是信早点交给她就好了”的意思,因为邱风清似乎完全误解了郭启宏的离开。吴霞不知道,到底是他人的中伤诽谤,还是爱人的怀疑离弃,哪个对邱风清的打击更大。同时,她心里又充满了自责和悔恨,那个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好朋友遭遇了什么,也无法想象郭启宏的这封信有如此重要,为什么这一切都在那个时间点发生了呢?为什么我就不能等着她陪着她一起面对这些呢?阴差阳错,怎么就造成了这么惨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