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被提前告知,任谁都想不到这里居然是家医院。吴霞按周舟发给她的地址,找到了隐藏在闹市中的一座不高的建筑。进了大厅,陪着她一同前来的丈夫被值班民警拦下。
她独自乘电梯上了七楼。出了电梯,就看见周舟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眯眼休息。“他醒过来了吗?”
“嗯,但现在还很虚荣虚弱。”周舟示意她跟上他,“你不要和他过多交谈,特别是不要让他情绪有过大的起伏波动。”他似乎怕她在邱月明面前提起往事,特意交待:“尽量多说一些鼓励的话。”
“好。”吴霞注意到走廊里执勤的警察在他们经过的时候都一脸戒备地向她行注目礼,几个病房门前还有穿黑色制服的特警,看来这里收治的都是要犯。
“他有没有说想跟我说点什么?”吴霞心里掠过一丝不安。据周舟在电话里讲,邱月明清醒之后,拒不回答侦讯刑警的任何问题,就在警方以为他被烧成哑巴之时,他主动开口表示要见她。
“那倒没有,我们也感到很奇怪,他甚至都没有要求见收养自己的母亲。”周舟在一扇木门前停下,“哦,秦明月双目完全失明,你注意一下这点。”周舟说完,点头示意站在门旁的特警打开房门。
狭小的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和一把黑色的折叠椅。床上躺着一个如木乃伊般被白色绷带团团包裹着的人。像是怕惊醒浅睡着的婴儿一样,吴霞踮起脚尖走到病床前。病人一只手上带着几只吊瓶,另一只手却被银色的手铐铐在病床的护栏上。
就算让他跑他也下不了床啊!她侧目看向门口的周舟,无声地抗议。但周舟只是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关门离去。
“月明,我是吴霞。”刚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她轻咬拳头,拼命压制内心涌起的无限悲怜,哽咽着说:“你好吗?”
床上的病人闻言轻轻缓缓地转过头来。她看不到他的脸,惨白色的绷带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
“听说你想见我,我也一直想见你……”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希望你能早些好起来,我爸妈他们也都很挂念你……”她想伸手触摸他的手,又怕自己的冒失举动会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霞姐……”氧气面罩下的病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好像做了错事……”
“这些事你都先不要管,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早些好起来……”
病人轻轻挥动了几下右手:“我好不起来了……”
“不会的,我刚问了他们,他们说会请最好的医生,你自己要有信心。”她只知道应该尽最大的努力鼓励他。
“其实这样也好,这也许就该是我的归宿。”病人轻咳了几声,“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我一定尽力而为。”她不知道他会托付给自己什么事。
“我有一封信要交给陈羽灵。”
“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对不对?”她想起那次在长缨中学门口见过的那个大眼睛女生,“有什么事等你康复了之后自己亲口告诉她,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想在爱情里面当个逃兵。你姐姐邱风清就不会这样,她会大胆地宣示自己的爱……”她想以此来激励他,却又想起邱风清割腕自杀来逃避世间纷扰的事,哑然闭口。
“不是,我想让她记住的是我美好的一面。我现在是一只坠入地狱的恶魔,我不想吓着她。”说出这么一长段句子,让他气喘吁吁。他指的是他现在被烧毁的面容,还是他做的那些事,或许两者都有。
“请告诉她,我已经死了,请务必这样说。”病人已经气若游丝。
“不……”吴霞再次掩面而泣。
“拜托了……”病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信在哪里?”她不忍看到他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病人断断续续说出了一个健身房的储物柜。“密码是你手机后四位。那些东西都交给你了,你看了就会明白。”
“好。”这一次,我一定把信送到,她下定决心。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病人侧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