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配的曹家军,也许不是战力最强的军队,但论凝聚力,这群谯县子弟兵可谓无出其右者,即便此时的曹老板尚未发迹,依然不可小觑。
“副使在看什么?”
身后清朗的少年之音响起,徐嘉树回头一看,刚刚见过面的曹昂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少年目光清澈,虽是直直地注视,也并不令人厌烦。
这便是宛城绝境之中,愿意让出坐骑给父亲逃命,自己留下来断后的曹子修吗?
不得不说,老曹家可真是基因突变才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没什么”,徐嘉树摇摇头,“奋武将军军容如此威武,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已。”
“副使此话当真?”
“自然。”
“那就好。”
曹昂环视四周,同样看了一遍集结完毕的曹军,轻轻叹了口气,“我父亲虽然面上底气十足,其实心里却颇为复杂,觉得机会难得,又害怕再一次兵败沙场.”
“患得患失”,徐嘉树下意识接了句。
“对!对!”,曹昂一拍手,“就是患得患失,此言甚妙!”
说完还不忘抬头看一眼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副使,不愧是如此年轻就得到朝廷赏识的人物,开口便不同凡响,父亲要拿着最后的家底去搏上一搏,可不就是患得患失嘛?
闻言,徐嘉树习惯性地开始神棍,“子修公子不必忧虑,黑山贼声势虽大,细细观之,大多是附会之徒,便是黄巾余孽都能算得上主力骨干,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而已,又何足惧之?”
曹操虽然在徐荣手下吃过大亏,但徐荣带的是什么人?那可是西凉边军,天下有数的精锐!
而黑山贼这种武装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多是想趁着乱世过一把瘾的草头王,只要愿意就能打着黑山贼的旗号鱼肉乡里,张燕没准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如果说青州黄巾的问题是组织架构过于简陋,那么黑山贼就是压根没有组织架构这种东西,挂个名扯下虎皮罢了。
除了张燕,于毒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佬可能养着一些野战部队,绝大部分也就是跟着下山打打秋风,而曹军这种锁士气的只害怕面板属性碾压自身的敌人,打这种一冲就白的贼寇就是专业对口。
即使徐嘉树不清楚曹操占据兖州的具体战役经过,单从模拟中他彗星般崛起的速度就能看出来,兖州这群土鸡瓦狗大概率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与其担心与黑山贼的战事,还不如为即将到来的饥荒早做准备。
事实上,中原大饥荒并不是一个大家都有所预料的事情——青州因为废物焦和的放任迅速沦陷,外界很难得知具体的情报,也就对当地的惨状认识不足,以至于历史上青州黄巾涌入兖州之时,刺史刘岱措手不及,居然一个照面就被干掉。
于是徐嘉树话锋一转,幽幽道:“以奋武将军之武略,败黑山贼想必不难,难的是中原将有大饥,届时赤地千里,当早做准备才是。”
“大饥?”
曹昂闻言,微微愣神。
倒不是说他对饥荒这种事感到震惊——要说饿死人,别说风雨飘摇的大汉了,往前往后各自捯饬一千年,这种事都是未曾断绝的。曹昂虽是天性纯良的公子,却也见怪不怪,甚至哪天出门的时候路上看不到几具饿殍才是怪事。
只是,在一个饥荒本就是常态的时代,该是怎样惨烈的场面才能用【大饥】二字来形容呢?
“对”,徐嘉树缓缓道:“中原看似群雄并起,到最后唯有足兵足食者才能存活下来。”
足兵足食,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实际上是进入权力游戏的入场券——灭绝式的人口减少已经初见端倪,手上掌握着足够的人口,又能养活这些人口,先做到这两点,再有资格上台比试武略计谋。
“不知副使尊姓大名?”,曹昂暗暗记住这些话,准备告诉自己的父亲,却不忘问一下建言之人的身份。
徐嘉树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开口问道:“子修可举过孝廉?”
“时候未到”,曹昂眨了眨眼睛,“只是先跟着父亲熟悉军中事务,日后再报效汉室之恩。”
“正好”,徐嘉树摆摆手,“日后还有相见之时。”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曹昂举孝廉的时候,天子应该已经到了曹操手上,而现在却不一定了,曹操拿不到天子,那么曹昂想要得到一个正经出身,就得前往长安,那时再与他结交也不迟。
很明显,相比起投机取巧的袁绍,曹操的崛起几乎是一件不可遏制的事情——中原各州之中,豫州激战正酣,青州沦为废墟,徐州在陶谦的主持下保持很大程度的孤立。
也就是说,曹操的对手除了黑山贼和青州黄巾之外,就只剩下连黄巾都打不过的刘岱,兖州几乎必然会落入他的手中,既然如此,还不如与曹老板结个善缘,让他多养活一些饥民,保存中原的实力,将来借助曹昂慢慢施加影响,这位原本英年早逝的曹操长子会有大用处。
嗯,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薅了他两个谋主的原因。
使节团需要继续向西南前往豫州,曹操则需要向东寻找黑山贼的主力,双方只是同行了很短的一段路便各自前往目的地,一心回到长安的徐嘉树很快便带着五百凉州大马消失在曹昂的视线当中。
少年则向自家父亲详细地转告了谈话的内容。
“汉室虽然衰微,却依旧藏龙卧虎”,曹操一拍手,后悔自己的注意力都被持节的孙资吸引,“只可惜如此英才不能为我所用!”
寥寥几句话,对中原局势的判断已经直指本质,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在旁辅佐,曹操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想办法了——这帮亲族兄弟武力忠心都没得挑,就是不太爱动脑子。
曹操叹息之余,又随口问曹昂,“除了这些,那位副使还说了什么?”
“.”
闻言,曹昂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没办法,这话就算是转告,也太过于大逆不道了些。
“子修快说”,曹操不以为意地端起水杯,“有什么话是你我父子之间不能谈的?”
“那人还说,让父亲少睡别人的老婆”,曹昂扭捏再三,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寡妇不能睡,必有大灾。”
“噗——”
曹操一口水全喷了出去。
这小子到底哪里打听的?
谣言,都是谣言!